这句粗俗的俚语还是婉婉在小甜水巷学来的,也只有当着吴娇儿才说一两句,“成日见一个爱一个,如今局势所困,见不到别的姑娘,就只好盯上我了。”
她正给观音佛换上供的净水,双手执青瓷壶,一双眼睛乌沉沉的看着就愁苦,“吴姐姐你是不知道——在苏州的事不提了,就是这一路上,他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说的那些话都气死人。我俩针尖对麦芒,没和他打起来,那是我打不过他。”
说到这她有点不好意思,撇了撇唇角苦笑,“后来他一会晴一会阴,给你送完了东西罢,转头又劈头盖脸奚落你一顿,这样的喜欢,阿弥陀佛,我可消受不起。”
吴娇儿在一边儿给明灯里添灯油,斟酌着笑道:“我是不懂世上正经夫妻什么样儿,若说勾栏里,有人喜欢百依百顺的,就有人喜欢泼辣子。”她尽量隐藏和李延琮的过往,装作对他一无所知,“没准儿将军就吃这一口,姑娘刺打他两句,您觉得是‘针尖对麦芒’,人家倒觉得是‘黄鹰抓住鹞子脚’,两人越吵越扣环儿呢!”
婉婉一脸的诧异,长长呃了一声,“这也太自贱了些——”
吴娇儿笑而不语,低头挑灯芯。
婉婉自己愣了一会,忽然扑哧笑了,掩嘴轻轻道:“男人都是贱骨头。”
当然除了她的容郎。
吴娇儿不比桂娘,陪着婉婉出生入死,不拜把子也是过命的交情,一张嘴又敞,想说什么说什么。她做头牌的时候可以浑身带刺儿,因为生得漂亮又会来事儿,妓院都靠她养。
如今夹在婉婉和李延琮中间,自然又是另一番情境,不得不谨言慎行。
她有句话含在嗓子里,看着婉婉添罢了水,抽出汗巾擦瓷壶底的水渍,才嗫嚅道:“那李将军,从前和姑娘有过什么——”
“什么?”
她忙赔笑道:“也是前儿小娟儿说的,那天晚上,将军请客的那个晚上,她本来已经偷偷溜回来了,路过厢房听见里头人说话,就吓住了不敢动弹。回来告诉我,听见将军说什么‘徐小姐原是我的妻’——”
婉婉眨眨眼,嗐了一声,随口道:“早几年的陈谷子烂芝麻了,还是爹爹在世时太后随口许的。过了定,都还没正经下聘,谁把它当桩事来着。”
“可李将军这不就正经挂在嘴边了么!”
吴娇儿掩着嘴笑,眯着细长眼睛,婉媚地捧着婉婉说笑话,“我没读过书,说句粗话姑娘别恼:有人抢,饭都吃得格外香,更别说是姑娘这么个水灵灵能说能笑的美人儿呢!就连裴大人——小娟儿说的:将军拿这话刺打大人,大人听了,半日没说话,再开口声气儿都不对了,可见也被捅了心窝子。”
婉婉看向吴娇儿,微微愣了一愣。
她知道容郎曾为了李延琮的心思吃了些不咸不淡的醋,但他竟还在意着当年的婚约,实在是她没想到的。夜深了,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无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