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其说是一封信, 更像一封陈情书, 上面诉说的是春华的一生。贱民女子的人生大同小异,唯一的特别之处, 是李凭云教她们写字读书的那一段岁月。
春华字写的好看, 铁画银钩,不输赵鸢。
在这封陈情书的结尾, 笔划突然变得笨拙沉重。
那是八个字:身为贱民,非我之罪。
春华没有家人, 也没有近朋, 她是贱民,不得入土为安,赵鸢和六子将她火葬了, 留了一捧骨灰,同那封陈情书一起埋在迎春树下。
“赵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咱们还要继续和周夫人周旋么?”
赵鸢说:“不要再打扰周夫人了。”
“但是这样回长安, 你要如何向女皇复命?”
“六子,你知道陛下为何会派亲卫护送我么?”
六子道:“我就一跑江湖的, 哪敢猜帝王心?”
“这一局啊, 对弈的人是陛下和陈国公, 我也好,李大人也好, 都是他们的棋子。若我办成了事, 便能为陛下保住李大人这枚棋,陛下赢面大, 我若办不成,不但陛下会输,我也会成为弃子。”
“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赵大人,你就说你想怎么做?”
赵鸢听到自己的内心回答道:若必为棋子,我也不甘做弃子。
“陛下派亲卫护送我,应当是预料陈国公会派人阻止,如今我们没等到陈国公的人,陛下派来的亲卫不会就这样空手而归的,我若是他们,便会杀了我,用我的死去对付陈国公,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是唯一的解法。”
六子一拳砸在树干上,叶片摇摇欲坠,将落未落。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和李大人!”
赵鸢笑了笑:“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正因不仁不公才是万物的规律,所以仁义公正才值得追逐。”
“当年我敢闯皇宫,区区大理寺不在话下,我带着李大人离开,你们随我去江湖,江湖虽有是非,但比朝廷干净。”
赵鸢摇头,“这条路太窄了,后面的人太多,回不了头。而且这是李大人自己选的路,他不会跟你走的。”
自踏入仕途那日,赵鸢就被收走了自怨自艾的权力。她伸了个懒腰,“找几个死尸化妆成刺客,陛下的亲卫交了差,我就能全身而退了。”
“好这简单但真这样简单么?”
赵鸢目露狡黠。
六子不明所以,在他和赵鸢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猝不及防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朝胳膊上一划拉,鲜红的血液从从衣料里面渗出来,她疼得龇牙咧嘴:“做戏要做全套,这是你们教我的。”
六子骂了一句“疯了”,便也拿匕首给自己划拉了几刀。
二人在乱葬岗寻来尸体,佯装了一番恶斗的惨状,加之二人一番表演,轻易骗过了女皇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