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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云淡风轻道:“赵家的千金,裴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本王怎么敢叫人侮辱你?”

他走到囚室的烛台前,轻轻吹熄顶端的蜡烛:“年少的时候,本王三天两头被关禁闭,原以为多年过去已经早就克服了恐惧,可是现在深处这样的暗室中,仍会忍不住心悸本王书念的不好,无法陈述其中滋味,只好请赵主簿亲自感受一番。”

赵鸢在大理寺做司狱那两年,“关禁闭”几乎成为了她的代表作。朝中心里有鬼的大臣,一听到赵鸢的名字,被关禁闭的恐慌遍布全身。

然而在仕途之初,她没意识到禁闭的可怕,和许多人一样,单纯认为不过是在黑暗的屋子里呆着,睡上几觉,很快就熬过去了。

可她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她所能触及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时间过去了只有一日,她已然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若她还活着,怎么会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事物?

而她被关在无声无光的囚室里,整整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她终于听到声音。可由于她太久没有听到声音,并没有分辨出那是脚步声。

“赵主簿,本王也不是个狠心人,只要肯服输求饶,本王就立马八抬大轿送你回长安。”

赵鸢委实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她有气无力道:“下官已经好久没这样清静过了,现在叫下官出去,下官只觉得外面吵闹。”

“啧赵主簿,今早上有封信误送到了本王这里,我一看,这不是写给你的未婚夫安都侯的么?本王没有窥人私隐的恶癖,所以还没打开看,你先替他收着吧。”

赵鸢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高程送出给裴瑯的求救信。

她彻底输了,输给了她的自大。

赵鸢惨淡一笑,暗室里,无人能看到她的笑,只听得到她沙哑的声音。

“王爷,我是不是挺蠢的。”

“蠢透了。”

“蠢也无妨。”她缓缓道,“既然我没法替死在大火里的太和县的举子和农家夫妇报仇,那就为他们偿命”她怔了怔,与其突然格外失落,“只是让父亲失望了。”

父亲这个角色,几乎是赵鸢人生的奠基。在她不知要为何读书的年纪,一直在为父亲而读书,她人生的归途,始于父亲的影响。

听到赵鸢的话,晋王也想起了自己的一些憾事,和赵鸢一样,他一直在追求父亲的认可。

但直到那个老不死的驾鹤西去,也未曾对他满意过。

这一点浅浅的共鸣让晋王心软,“你说你何必如此呢?赵姑娘,听我一句劝,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那十几条贱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这一条命尊贵。”

“何为尊贵!”赵鸢声音陡然升高,“王爷,何为尊贵!我县里的读书人等了一辈子,才等来这个应举的机会,农夫农妇勤勤恳恳,只为谋求一个安稳生计,他们何来不尊贵?卑贱的,是生在泼天富贵之中仍贪得无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