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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阙台 谢一淮 1754 字 2024-01-22

“我是看明白了,我看得明明白白。”谢忘琮坐在雪里,忿忿说,“爹,这辈子你没有一回是为自己想的,难得为自己想一回,不行吗?”

谢祥祯内心很复杂。他手里的雪化了,雪水一滴一滴掉在雪中。他还在思索谢忘琮说的话,还有些不明白,还有些不信。

良久,他才说:“我是官家提拔上来的,没有官家,我们这一家子估计早就饿死了。我刚做殿前都虞候的时候就在想,我得报答官家,我得举全家之力报答官家。我……我把你,把昭儿都拉进来,我想让官家看到我们的忠心,我想要为大周鞠躬尽瘁。就算官家、就算官家真的要弃我,我也认了。”

“你认了?官家觉得你没有任何价值了,丢下你了,你也认了?!爹,我真不明白!”

谢祥祯望向谢忘琮:“我老了,死就死了。若我的死能成全官家的名誉,那么这也算是我作为臣子能为君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但我也并非是毫无挂念地安然赴死,我还舍不得你们。你还年轻呢,昭儿还没成婚呢……”

谢忘琮流出眼泪来,挡住脸不给任何人看到。

她问:“忠义,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谢祥祯点头:“无忠义,不能称人。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如果这回能够弥补,我当然要选择弥补。西北一县都不能放,一寸土地都不能割舍。我放不下!就算是官家要我放,我也不能放。”

他擦干净手心,从怀里摸了一张皱巴巴的小像出来,细细看了,伸指轻拂小像上的面容,才下定决心说,“你带一路人,抄小路去延州城求援。我守在晋和。”

“爹!”

谢祥祯指着小像说:“这是你娘。”

谢忘琮看向那张模糊了的像。

“你娘的这副像,每回出征我都要带着。从她走,到现在,足足十八年,我看这张像看了十八年。我很害怕忘记你娘的样子,我很怕以后我到九泉之下,没法和她交待。”

谢忘琮哝哝说:“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个……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娘了。”

谢祥祯笑笑,拭去她的眼泪,说:“我以为,思念与挂怀,是该放在心里的。我身上有血,不能脏了她,你带着像走,去延州城求援。等回了京,你再找个先生,把这张像重画一下,找个地方挂起来。”

“我不要。”

“我一直想把你娘藏起来,可是现在都不必藏了。”谢祥祯轻吻小像,“我把你娘交给你了,你带着她走。晋和有我在,我把燕军拦下来,你放心地去。”

谢忘琮泪流满面地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谢祥祯用血写了一封信,颤颤巍巍递给谢忘琮:“昭儿不在身边,你得去找他,把这个交给他。”他也有泪滚下来,“你要是见到他,得告诉他……他爹爹是没读过什么书,是脑子迂蠢,却也不是无可救药的。他要是愿意,以后就……就不要总是和我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