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修明叹了一口气,点头又紧跟着摇头道:“殿下,世上鲜少有不可能之事,只是人总要懂得权衡利弊,如今倾力去带出公主,并非明智之举,只怕……”
听到权衡利弊四个字的时候,李重华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了,只剩下了一层空壳的心斑驳碎成齑粉。
他几乎是低吼着对邬修明说:“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皇位,我不想要那些!”
“什么江山、什么皇位、什么权势,我通通不在乎!我宁可我不姓晏、我宁可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
说着,他又因为愤怒与痛苦颤抖了起来,眼中干涩什么也落不下了。“太师,若不是为了泠河,我不会来寻你的,在掌印府的这些日子,好过我在宫中的十几年。”
“可我的妹妹死了,她现在死了啊!”他握住案角的指尖嵌入到了桌中,指甲翻开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所谓天皇贵胄,却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不住,我要这一切有何用?”
他的灵与肉在撕扯、在嚎啕,但邬修明听不到这一些。
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这一些。
年逾花甲的邬修明垂眸神色慈爱,仿若能与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可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冷静。“殿下,老夫明白,可是殿下,这江山社稷、黎明百姓都需要你。”
又说:“此次雍和公主不欲和亲而逃出了宫中,只恐南夷会借此发作,而淑妃等人并非良善之辈、陛下又醉心于通神,届时又是百姓受苦。
“若只是小生事端便罢,怕则怕会京都内起兵里应外合,若是战火燃起,百姓又当如何在乱世自处啊?
“殿下,请殿下为这天下苍生而思虑,莫要忧心过度,应当沉着冷静解决眼下危急之事。”
李重华看着邬修明有条不紊地说着这些,却觉得对方的脸渐渐地变成了一团看不清模样的黑雾,与当时在乾清宫见到的一模一样,或许随时会变成噬人的怪物将他吞食而下。
他的心口重重一跳,眼前骤然一黑,铁锈味却顺着喉从腹中蔓延了上来,最后没能吞咽下,化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了满地满身。
血吐了出来,人变得空荡了。
“殿下!”邬修明一惊,上前欲扶住他。
他侧身躲开了那只手,撑着身子慢慢地开始往外面走。
邬修明快步跟了上来,“殿下,要去往何处啊,你现在……”
“回家,我要回家。”他说,扶着墙也踉踉跄跄。
“回哪个家?”邬修明又问。
他却回答:“掌印府玉兰或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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