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重华不知道第几次被李浔给惊讶到,而这些惊讶又会演变成几分不可抗力的恐惧。对方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人生,让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现在他开始怀疑,小梅、小柳、边映、地下宫殿、玉壶碎片……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是不是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更甚都是对方设的一个局,所有人都在配合着演出,唯独一个叫做李重华的傻子被蒙在鼓里。
李浔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重华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不行,不行。
他在心中反复地说着这两个字,脑中的那个自己已经摇头摇到让他头昏脑胀了。
不可以就这样坐以待毙、仰人鼻息地过下去了,李浔的心思太过于变化莫测了,跟着对方的脚步走他永远也不能明白地活着,只有主动才能破局。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子卯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开了口。
李重华被惊了一下,心猛地跳了几下,让他脚下更虚浮了一些。他退了半步靠在了墙上,喘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气息。
但也还在回答子卯的话,“是有一些的,掌印房中的花香气有些浓。”
“噢?”像是听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子卯面上的笑终于真切了一些。“老爷是这样的,玉兰香气满身。”
“嗯。”指尖还在微微发麻,但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他直起了身子。“今夜有劳总管了,夜已深便不再多叨扰,重华认得路了,自己回去就行。”
他这么说,子卯也没跟他客气,互相再托了几句之后,就分道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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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李重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睁眼闭眼仿佛李浔灼热的手还盖在他的眸子上,似乎都透出了一些热气来。
但脑里想的却又是其他的东西,有他第一次把兵符拿出来时,李浔骂他宋襄之仁;有他因为薛古一案怒而动手时,李浔怒斥他急于求成、不懂审时度势;有今夜他想将那东西拿做交换时,李浔婉言他沉不住气……还有很多。
从前李重华觉得自己可怜,自幼丧母、无人管顾、在冷宫长大。后来觉得自己可悲,父母、兄弟之间的情谊一个也握不住,在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子之后竟然做了一个大太监的狗。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可气,愚蠢的可气。
二十多年确实什么都没有学会,读了些个纸上的圣贤书,将那些忠义道理奉为圭臬,然而从未出过宫门、从未见识过真实的人世。
是他错得彻底了。
这些混混乱乱的东西塞满了他的脑子,直到熬到了后半夜才又有了一些困意,翻滚了一会儿后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但睡得又不算安稳,做了有一个有些可怖的梦。
梦中还是在晏鎏锦的喜宴上,是那个他见了泠河的梅树旁。
李浔与现实中一样,摘下了一朵梅花别在了他的大帽上。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没有许萍、番子的出现,帽链被李浔很自然地握在了手里,他也很自然地被对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