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带她到长椅边坐下,牵她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很冰,再看她的穿着,因为没了人照顾,衣服都是凭感觉拿的,色彩各种不搭。
谢轻非将她没翻好的帽兜整理了下,轻声问:“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方雨彤说:“邻居阿姨帮我叫了出租车。”
谢轻非不由开始思索她以后要怎么办。
方雨彤才十八岁,眼睛看不见,又没有谋生能力,郑宇轩在的时候还能打工养着她,现在郑宇轩一死,邻居的照看显然不能持续一辈子。
“谢警官,”方雨彤开口道,“哥……他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了吗?”
警方确认死者身份后自然第一时间和其家属联络过,郑宇轩父母三年前就已移民国外,当初要带上他一起,却被郑宇轩拒绝了。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懂儿子为什么这么执拗地要一个人留在这,私下调查后才发现是因为方雨彤。
郑宇轩高中上了半年就辍学了,他实在不是块学习的料,整天就浑浑噩噩地泡在酒吧网吧当个纨绔废物,他没想到会有再遇到方雨彤的一天。
那个女孩,他曾经对她其实没有多深的非卿不可的念头,只是觉得征服漂亮女同学会让自己很有“面子”,所以出事之后他也是选择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对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不闻不问,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问题并不严重,他甚至都没去医院看过方雨彤一眼,更别提一句道歉。
当然了,他了解父母的作风,觉得一笔巨额赔偿足够让方雨彤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她还要怎么样呢?
直到他亲眼看见了方雨彤的遭遇。
原来她不只是面部皮肤被灼伤了,她还因此失明,永远失去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了。她一个人举着盲杖茫然地走在路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来往的车流几乎擦着她的身侧驶过,她却不知避让,郑宇轩看得出来她并不在意会不会被撞到,她就是不想活了。
他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豁达的、贪婪的、坚强的、懦弱的,没有人会像这样一心向死,如此新鲜的见闻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郑宇轩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犯下了这么严重的过错,他在校时打架斗殴总有父母为他兜底,事后赔点钱自己就毫无心理负担,根本不在意那些人受到伤害时的心态如何,总归皮外伤在下次见到时就会痊愈。可方雨彤受到的伤害无法逆转,她破损的面孔和心灵是他罪行的具象化表现,此刻就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
郑宇轩鬼使神差地跟了方雨彤一路,他很奇怪她的父母都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她,为什么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她依然穿得这么单薄,逐一弄清这些情况过后,郑宇轩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度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嗓音里已经完全听不出曾经的音色,方雨彤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整天跟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就是她毕生最大的噩梦,她急需要一个可依赖的人分散自己求死的意志,她很感激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