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美化得不着痕迹,但又能慰贴帝皇之心,那将奖赏更是少不了的。
所以在史馆这清水无浊,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地方,这些召令自然算得上是一份美差。
自然的,这些活,也排不上张无伤这等混子,当然,这也是张无伤心中所愿。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混到老死,而不想在帝皇面前出头。
毕竟帝皇心思如海深重,谁又能轻易揣摩,要是一个不注意得罪了帝皇,那后果如何,都不用张无伤多想。
所以他当然是想,能避多远避多远。
可偏偏人越不想某件事发生,这事情就越快砸到自己的头上。
谁能想到今朝被姜时堰一纸诏令,而拉去书史的一众史官,竟无一人能替姜时堰写出心中所想。
以致子时刚过,就连张无伤这等无名小卒,也被迫召来侯于殿外。
而后一干史官,便眼睁睁地看着往日一位位眼高于顶,自负才情的同僚,或被剜眼,或被割舌,又或被去腕以丢出殿外。
短短数个时辰,前后入殿者已至十余人,可却无一人能在入殿出殿后,身体无伤。
张无伤对这一结果,自然惊惧害怕不已,毕竟谁也不想触怒帝皇,以致身上凭空少些东西。
如果可以,张无伤现在都想褪去一身官服,好好做个平头百姓。
可世间没有如果,他眼下已为人臣,且在他身后也没有强大的家族倚靠,甚至连他想要逃跑,也因一众侍卫的死死看守,而根本动都动不得。
所以张无伤除了按照帝皇要求,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排队进入殿中,作以书史外,就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开眼,能让他走一走运,至少至少不要轮到他。
但越是将心神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也越是让张无伤不断回想起方才被拖拉出去的一众同僚。
想着他们在殿内的凄厉告饶声,又隐约嗅着殿中还未散干净的血/腥/铁锈味,哪怕张无伤不断为自己架高心理防线,可原先不过是微微打颤的身子,还是不由得更为颤抖起来。
“望……望陛下,见下臣拙笔,勿……勿……”张无伤舌尖打着颤,想要说些什么,以试图减轻姜时堰等会赐下的惩处。
但没等他话说完,姜时堰就已抬手取过了那份文书,随即看着书上内容,一字一句低声道:“明德一十七年,是岁夏,姜使刺梁君于殿前;王死,梁宋震怒,三国陈兵于江北边境;过月余,帝不发令,江北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