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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样,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所有人能不能都去死,什么算计、什么权谋、什么乱世、什么皇位,他只想留在殷上身边,到底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难!

帘子被迫不及待地掀开,殷上正站在窗边仰头看着他,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离别的惶恐越来越强烈,他再也忍不了一刻,骤然摘下帷帽,从窗口探身出去,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他的眼神堪称卑微,嘴唇嗫喏,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在风里微微颤抖:“殷上,别把我一个人忘在那。”

不知道殷上有没有回答,只感觉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尔后又伸手轻轻拍了拍车壁,整支队伍便应声而动,坐下马车的车轮也渐渐滚动起来,殷上便开始离他越离越远。

江遗雪死死地盯着她,直至这条路走到尽头,转弯,然后便彻底失去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吞声别。陇头流水,替人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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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前后,殷上收到了川岚城的信报,详细记述了先前崔开润等人开垦荒田、种植粮食的成果,其产量虽然并不出众,但对于第一年开垦的荒地来说已然很不错,大大超出了殷上的预期。

她颇为高兴,仔细做了批示,呈报给母亲后,与其一起设立了新处司农监,又亲自擢选了衔平官员去往川岚授官,以示重视。

此事毕后,川梁也传来了好消息,道殷广等人谈判已成,川梁王择亓徽而立,愿助亓徽更上一层,称其来日若其真能问鼎天下,他们也愿意俯首称臣,以保王室。

“……令兹的章令使才辩无双,溪狄四王卿也是利喙赡辞,多谋善虑,我等配合尚算顺利,现已启程去往相贞面见王室。

一路顺利,各方安泰,勿念,切切。

阿姊殷广。”

细细看完手中的信笺,殷上也松了一口气,沉吟了片刻,问随侍一旁的晋呈颐:“现下氏白境况如何?周垣还在此地盘桓吗?”

半月前,吴真已经被汀悉拿下,吴真王郭聘也公开声援了汀悉,称愿奉其为皇,事毕后,周垣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氏白,争取再为本国壮势。

晋呈颐道:“是,听闻还在胶着,并未有确切消息传来。”想了想,他又道:“曾于定周为质的长王姬崔隽虽与溪狄世子周垣较好,但却并不受氏白王崔轴的宠爱,此人又与王上有故旧之情,想是不会那么容易投靠汀悉的。”

定周属国的格局由来已久,从开国至此已几近四百年,又约莫到了百年前才有十五国共治的局面,其中各属国的诸王也多有定周王室或是宠臣担任,例如汀悉王周瞻就是永载帝的胞妹,曾经的序戎王陈阙也是定周先帝的宠臣。

亓徽殷氏开国先宗,也就是殷术的曾祖母殷铧,曾也是定周先圣玄仪帝的臣子,手握兵权,亲率一支定周左骑,为定周打下了弗渠江以北的大半江山,一生征战无数,神勇无双,是史册中大肆赞誉的一方名将,尔后又受封为王,来到亓徽。

彼时,氏白先王就是殷铧的故旧同袍,交情颇深,常与亓徽来往,两国之交共叙多代,直到后来定周各帝愈加昏懦,各国也自恃独权,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逐渐微妙,再加之氏白与亓徽之间还隔着一个溪狄,这才渐渐断了联系,所以殷上于定周之时与崔隽也并无多少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