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怡妃收回到嗓子的话,他在暗示她不要着急。
也不是为何,他这一眼,她下意识就照做了。
总觉得他不会耍她。
温建秋沙哑的声音里含着笑:“没事,我今天就是来看看那件小东西。”
“您慢点走,我带您过去,”宋聿诚像是明白他指的什么,带人慢慢挪进瓷器展厅,口气有点像哄老小孩,“这次逃出来我替您瞒着,待会儿乖乖让我送你回医院。”
“最后一次,”温建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口气轻松,“最后一次麻烦你了,好孩子。”
姜怡妃默声跟在后头,闻到老人身上刺鼻的消毒水味,迎面吹来的风变凉了,似乎带起一阵阴沉的悲伤。
展厅门外,她和宋聿诚并肩站着,把屋子留给了老人。
他用朽木般的指尖触摸着展柜的玻璃,收敛起方才的笑容,一直在凝眉沉思,灯筒光照亮微凸的眼球,眼睑沉淀出宽宽的鲜红色,泪光打转。
“所以,你们没有将东京拍来的龙凤碗送给他。”姜怡妃望着老人家的背影,“为什么?”
宋聿诚转身靠在门框旁,长吁口气,解释道:“温老的遗愿,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百年后,儿子们肯定会变卖他的收藏品。这只碗是他第一任妻子带来的嫁妆,年轻时被他卖到了国外,心里总是不安分。他说他已经让它流离失所了一回,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怡妃狐疑道:“不都说他是老来得子。”
宋聿诚闭了闭眼,摇头,神情透着一丝遗憾。
屋子里老人小声抽泣,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姜怡妃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我马上来陪你们了咯,当年不该让你们去的,是我的错,我多希望打死的是我啊。
她的眸光怔了怔,幡然醒悟。
温建秋最早的家庭消失在了动荡不安的年代。
姜怡妃轻叹:“幸好东西找回来了,不然老爷子只能带着悔恨离开,这应该比刻意讨好他更有意义。”
宋聿诚往展厅扭了扭头,又问:“还觉得自己是在做微不足道的事吗?”
姜怡妃眨了眨眼,慢一拍接上了他的话,拧着眉毛:“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从你喊沈洵祗开始。”
“”
宋聿诚静静望着姜怡妃,她咬着唇,脸上的表情仿佛想找一处地缝钻进去,他刚刚本来是想听她把话说完的,可她一句妄自菲薄的“不起眼”,听得他眉头紧皱。
“听着,姜怡妃。”宋聿诚很认真地告诉她,“每一件文物都有它自己的意义,是时光的见证者。这个圈子虽然水很深,但存在着一批执着坚定的人。追回文物,就是要还原那些曾经的故事,传承那些丰富的文化传统。它们代表了我们民族的辉煌历史,也承载了无数人的心血和智慧。”
他深邃的眼睛像璞玉,泛着浅光,目光真诚地盯着她。
“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了去接文物的路上。”他轻笑,微微扬起的下巴,“我后来也去看了你在国外拍卖行直播揭穿《山水禅意》的报道,你当时坚毅的眼神和满腔热血的模样让我想到了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