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看向低处时, 总会有种眩晕的感觉, 百年前吞海带着她跳下时她是这么感觉的,现在她紧紧跟着步思帷向下走去时, 她也是这种感觉。
晕眩,就好像自己的身体、精神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呼吸变得困难,大脑却出乎意料地跃跃欲试。
纵身跃下的话,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会前往一片火海的地狱吗?会被火海中的恶鬼抓住脚腕吗?会见到她所杀死过的人吗?梁旅落……还会在那里吗?
这些孟易觉全都无从得知, 她只能握紧步思帷的手, 从她冰凉的皮肤中寻得一丝尘世的慰藉。
“……到了。”
女人停下脚步, 轻声说道。
长明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发出幽幽的荧光,照亮了眼前恐怖的景象。
孟易觉不自觉瞪大了双眼,那是她所熟识的东西。
一潭血池。
“……我一直, 都在这里。”
步思帷垂下眼睫。
事实上,她并非只有孟易觉回来的这几天躲藏在这里,只要处于这座宫殿之中, 她基本都是在这个狭小的地下空间中度过。
这里与地上高大巍峨的宫殿形成了鲜明对比,任谁也想不到, 在君临魔界巅峰的魔尊心中,在那座冷酷又令人恐惧的宫殿之中,只有这么一个狭窄而令人不安的空间是属于她的。
孟易觉的目光再没能从那一潭不似实物的血池上挪开。
半晌,她才用干涩的嗓子说道:
“……那是,梁旅落的东西吗?”
她记得这潭血池,她当然记得这潭血池,她怎么可能忘记百年前的一日,她在这潭血池旁目睹了最后一只吞海白虎的消亡、目睹了鹰隼的执着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的疯狂。
这潭血池……它,怎么会出现在步思帷的宫殿之中?
“我想……或许是吧,我在明烛城……我说的是原来的那个明烛城的地底找到了它。”
在“是这样吗”这句回应脱口而出之前,孟易觉就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步思帷。
原本如同人偶一样的人儿不明所以,稍微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孟易觉干咽了一下,慢慢地走近步思帷。
步思帷没有躲开,只是在她微凉的手指抚上略微颤抖了两下,面容覆上淡淡的一层粉色。
孟易觉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踮起脚尖,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这多少让步思帷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怎、怎么了?”
步思帷的眼神飘忽不定,几乎不敢直视孟易觉近在咫尺的眼睛,较之在地表之上时,平白多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活力。
“你……突然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