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好只将她送到门前,沈宁意推门而入, 入目便是书案,左侧有一屏风, 绕过一看,正有人等着她, 他说:“好久不见。”
他坐在木质轮椅上,身上盖着毯子, 像一棵盘踞的老树,衰老得不能再老了。
沈宁意挨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同他朝向一个方向,看到那案几上有一座白玉雕篆的观音像, 是她的脸。
沈宁意笑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唐突了观音。”
老人却笑答:“这样才可爱而敬之, 不生绮思。”
沈宁意凑近去看那观音像的脸:“你记性真好, 不过一面,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这样细致,就连她眉尾的一颗痣都那样清楚,就像比对着她的脸刻成的。
“并非是我技艺超群,而是我见到了这样一座神像,”他现在眼神已不大好,甚至看不清楚她现在的模样,“我猜那一定就是你,你从来不是妖物,而是神女。”
她的神像?沈宁意问:“在哪?”
老人笑起来:“时好告诉我,你们神仙皆有第一座神像,那是你们的诞生的依仗,若丢失与神像的联结,便会造成很多坏事。”
“时好帮我用咒语庇护住那神像不受风吹雨淋,试图与你联系却收不到回音,便说,你的神像一定是丢了。”
沈宁意轻笑一声,用手去搭他的脉:“我见你中气很足,倒与从前一样”她声音渐渐沉寂下去,命线微薄,不过一息之间。
卫青之卧在厚厚的衣襟中浅浅的笑起来:“娘子,终于也会担心在下的死活了。”
他头发全白了,就像靠在一堆雪里,笑起来还是像个狐狸。
老狐狸。
沈宁意将他的手放进袖子里,又听到他问:“娘子这次是什么模样?”
衰老的双眼生着眼翳,难以聚焦。
沈宁意轻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手上施法,便露出了自己原身的脸来,她凑近了些,卫青之仔细地看,又无奈地坐回去:“看不清了。”
“还好我已经记得娘子的模样。”
沈宁意站在那里不做声了,此人多智近妖,以退为进,句句不要,又是句句要。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绵绵的细雪来,湿冷的风吹进屋内,卫青之掩着唇咳了几声。
沈宁意要去关窗,又被他叫住:“下雪了吧?”
“这是今岁初雪,没想到还能有幸见到。”
炉上的茶水滚滚地冒起泡来,卫青之浅笑道:“却是身体不便不能替娘子斟上一杯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