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

一旁伸手小心扶住她的棠执满目担忧, 飞快转头对外面车夫高嚷了一声:“开稳些!”

白尔轻拍她手臂以视安慰, 棠执见她唇色苍白, 笑容无力, 心中更加焦急起来。

“夫人, 您没事吧?”

白尔怀胎接近九月, 临盆在即,本应在寨中好好养胎, 可谁料寨中壮丁一夜之间皆昏迷不醒,山下城中百姓也相继逃亡。

白尔本就担忧贺汀情况,眼下又听贺汀病倒,便执意要亲自前往。

棠执架不住夫人的执拗,只能令人驾车亲自陪着夫人前往贺汀城内居所。

蹄声渐渐, 疾风撩起车帘一角,白尔轻靠内壁, 一双眼散漫地往外看去,外面暮色四合, 夜色从四方一点点地压过来。

“棠执,你说他是不是还未原谅我?”

棠执见夫人眉宇间浮上愁绪, 慌忙劝慰道:“夫人上次亲自上门向郎君致歉,还特意设宴邀请郎君,郎君应早就”

她话未言尽,已被白尔的喃喃声打断:“可他没来。”

白尔视线投向自己环住孕肚的手, 掌心微颤着向上:“我不该打他。”

“我从未养他, 怎么有资格再去打他。”

“夫人, 此言差矣,十月怀胎生育之恩,大郎君如何会忘?”棠执看白尔心神不稳,心下越发焦灼不安,“若无夫人暗中庇佑,郎君又如何活得到今日?”

棠执伸手轻抚过白尔孕肚,轻声劝慰道:“夫人休要再想这些,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想想怀中的胎儿呀。”

是了。

白尔五指轻攥,被偶尔飞进来的几丝冷风吹得冷静下来。

上次贺汀受伤,分明不是他的错,可他在她面前却是那番说辞,是在故意气她。

他恨她也是应该的。

白尔心想,她与贺汀的母子情分是被自己点点消磨殆尽,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干预他的事,再去期待他叫自己一声阿娘。

她深深闭上双眼,想起贺汀那时不过两三岁,生得粉雕玉琢,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每每见到自己便会欢欣地扑上来叫阿娘

可脑中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夜,漆黑的床顶,男人在耳边的低喘,粘腻的汗水裹着陌生的气息向她席卷而来,还有身下的剧痛,和干哑得哭不出一声的喉咙。

“夫人?”棠执见她眉目间渐渐拢上痛苦来,已着急地唤了她几声。

白尔慢慢睁开眼来,目中却已只余一派平静了。

连左送消息时说贺汀此时在和陆蔚合作,白尔却不敢完全相信这个只为潜入山寨而对自己下重手的“卫夫子”,更别说几年前寨中动乱也跟这位卫夫子脱不干系。

不论如何,寨中与城中皆乱了,眼下情况危机,贺汀昏迷之事她已立即令人压下,稳住当下情形才是要紧。

如今大当家病卧在床,白尔虽已向白玉钦去信求援,却也需要时间,再此之前,不管是为了贺汀还是百姓,白尔都不得不争上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