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春取下了林壁堂眼角的一枚银针,轻声问道:“公子,如今觉着如何?”
季川西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瞪着林壁堂,直愣愣地看着林壁堂睁开了眼睛,心腔子越跳越高,就差一个用力跳出来了。
林壁堂觉着自己的眼前乃是一片浮动的黑雾,间或有嫣红之物来去晃动,他目光微微发颤,接着慢慢地摇了摇头。
陆宣叹了一声,“还是瞧不见呢。”
林壁堂闻声立刻悲愤地皱起了眉心,抿紧了嘴唇。马车跌下险坡不断翻滚破损,自己在天旋地转中摔出撤门的情景渐渐地都浮现在了眼前。他想着那一块块巨石与一根根火箭,想得眼前的黑雾翻涌出了愤怒的形状。暗暗地握紧了拳头,林壁堂的肤色一片苍白,没了一分血色。他万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日,这样一劫,对他,堪是灭顶之灾。
杨正春收了收袖子,低声道:“公子这征兆必定是摔得狠了才会如此,以在下拙见,大半是脑中瘀血镇压损了眼后的经络。若当真如此,在下可先为公子化瘀散血。”
林壁堂转动了一点脑袋,目光却还落在原处,“如此说来,只要瘀血一化,在下双眼便可复明?”
“这……”杨正春迟疑地缩了缩肩头,“这倒是说不好,公子的眼疾与瘀血不过在下的猜想一念,若说是其它也未可知。是以或许瘀血不化,公子也能自行复明,又或许,即便瘀血化开……”杨正春琢磨了片刻,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安慰道:“公子暂且放宽心,凭公子化险为夷的福气,必是能转危为安的。
这话说得太过粉饰,说不进人心里去,是以林壁堂面上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雾霄,眼中仿佛一潭死水。
“不论如何,还望杨大夫尽力一试。”季川西看着林壁堂的样子,不忍地对杨正春如是说道。
杨正春连连答应,“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袁峥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许久,神色叫人看不透,人也站成了一座岿然的山峰,他看着林壁堂,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也开口了,“杨大夫这便开出药方来,不必束手束脚,不拘什么,本将派人去元洲沁桓山庄为杨大夫采买药材。”言下之意,便是要他绝不能向医帐点药。
“啊——是是。”
“今日之事,若是司徒将军细问起来,还望杨大夫能守口如瓶。”袁峥威严从容地绕到了杨正春的身后,搭了搭他瘦小的肩膀。
杨正春缩着脖子点了点脑袋,轻轻巧巧地退了下去。
陆宣来回看了看袁峥与季川西都是不打算走人的样子,便意意思思地挪了抑步子,“那什么,我去送送杨大夫。”
杨正春闻言,一口作气地逃走了。
林壁堂坐在床榻之上,墨发有一半披散在后背之上,额前的伤口已被清理缚上了白纱,并未曾晕出血色来,贴着他白皙的皮肤,宛若一条洁净的抹额。
他坐地笔直,那番衿贵的气度便又回来了。
“我身旁那孩子,不知几位将军可曾见过?”林壁堂的眼睛本是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加今眼底神采尽失,眼中温情骤无,便显出了一片茫茫的郁色,仿佛随时随刻都处在伤楚之中。
袁峥当时是带人亲自下了险坡的,便开口答道:“他伤得挺重,若是命大,说不准死不了。”
林壁堂沉郁地开口,“请袁将军救那孩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