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昌公主惊声尖叫起来。
那叫声惊起了光秃树上跳来跳去的雀儿。
俨四眼见着娇公主在惊恐中扭曲面容,被卷到筒轮最高处,像毛毛虫一般挣扎,像孩童一样哭泣,像泼妇一般辱骂。
严春插下木楔,让筒车停在那里,垂头丧气地晃回俨四身旁,用脚趾在地上画圈,“哥,咱们和女人过不去,传出去丢人!”
俨四薄唇上扬,欣赏了一阵眼前的美景,突然道:“你倒提醒我了。弟,大声告诉她,替天行道的是谁?”
严春无精打采,慢吞吞道:“俨四狗———嗳——哥你干嘛踹我!”
俨四的脚横在半空,抽动脸皮,“你想仔细了说!”
严春丢下一句“俨四狗和他的狗腿子是也”后,拔腿跑了。
寿昌公主所有的吵嚷最终化为喉咙里的一声低哨,头一歪,晕厥过去。
俨四十分餍足,慢慢向后倒退,赶在闻声而来的宫人们找过来前,退出了众人的视线,可谓一袭黑衣,深藏功与名。
玉京城已经没有他能做的,他该启程了。
俨四复又骑上骡子,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玉京城门。真是有些不甘心,想见的人不得见,不想见的人瞧了个过瘾,他却觉得恶心。
俨四在骡子上回身,黑眸在夜中缓缓扫过。
夜幕低垂,城垛上间隔点着火把,火下站着面无表情的守城军士,他们的铠甲闪闪发光。遍寻一遍,亮的地方,暗的地方他都看尽了,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认命,缓缓回身。
严春骑着骡子赶过他,“哥,咱们进去,又出来,真就不去见见?”他突然猫过身,摇了摇挂在俨四骡头的灯笼,烛火在竹编的笼身里闪烁,火舌冒起来,照亮俨四一张如刀刻般的脸,他说,“该换蜡烛了,暗了看不清路。”
俨四无声驱使骡,良久,道:“不见了。等我功成,再见她。”
昏暗的道路上,两匹骡,两张弓,两盏灯笼,两个少年慢慢走向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城垛的暗处,一双秋水清眸紧紧盯着城下,把自己裹在大氅下,交付给无边的黑暗,不露出一丝痕迹。
“姐姐!”一个纯真的声音响起,“既然都来送了,何不大大方方到城下去送。站在城墙上,人家也不知道你在啊!”
“闭嘴!当心被他听见!他耳朵可好使得很!”李凌冰狠狠瞪一眼李淮,抢过李淮手中正要点起的羊角水晶灯,“点什么灯,就暗着!”
李淮却说:“姐,你看看,人都走远了,连头也不回,怎么会注意到咱们的灯。”他命冯宝取火折子点灯,刚一转身,手上的灯就被李凌冰抢走。
李凌冰挑灯,往底下照了一下,果然,人已经离开一段,她踮起脚,伸出脖子,又能看到一点,到最后,人又滑出她的视线,她一手挑灯,一手撑着墙垛,跨上一只脚,爬上窄窄的城垛。
“姐姐,当心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