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克还想说什么,身体里的安神药却突然在这一刻炸开来,困意席卷而来,使他眼前的情景越来越模糊,女人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啊晃,他伸手想住啊,抓不住,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他能听到声音。
李凌冰支颐靠在榻上,用柔柔的目光看严克沉睡,她用手挑起掉在被子上的胭脂狗,重新贴在严克额心,手指悬开一寸,不停地打圈,口中喃喃细语:“天清清,地灵灵,奉请四方贵人,保佑严止厌睡个好觉,诸—恶—退—散!”
收诀!
礼成!
严止厌,睡过这一觉,烦恼全消。
李凌冰给严克掖好被子,拎起食盒,走出屋子,回身,轻轻掩上门。
屋子外头,圣人派来的内侍早已等候多时,见太真子姗姗来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太真子,圣人在炉房已派人催了两次,您现在就得跟奴婢过去。”
李凌冰把食盒放到地上,转身看一眼紧闭的屋门,理一理满是药味的道袍,向内侍微笑,“走吧,我也正想见父皇。”
恰逢更鼓交替,由日入夜。
哒哒哒——
一声,两声,三声,如催命的鼓,报丧的钟,听得李凌冰原本沉静的心竟掀起一阵涟漪。她深吸一口气,让天地间的清气重新充沛她的五脏六腑,下一刻,她眸子又比水还静。
第26章
李凌冰来到炉房。
巧了,光王李宜也在。
李凌冰给圣人行礼,“太真拜见父皇。”侧身,微一屈膝,淡淡唤了句,“皇叔。”
火炉后的两兄弟都没有应她。
李凌冰抬眸,从青烟缭绕间撞上光王李宜火一般的目光,她撇过头,去瞧圣人。他们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圣人年长为兄,清瘦修长,光王小圣人十岁,身姿魁梧。一兄一弟,不管是身形还是脾性,都如阴阳两极,截然不同。
偌大的皇家主宗,子息虽然众多,修道的却只有他们三个——此刻,在炉房站着的三个人。
圣人降下天音:“为什么放火烧西苑?”
光王李宜笑说:“偏偏是我离宫前,住过的地方,里边还有好些用惯了的旧物,烧了倒可惜。”
李凌冰跪下,“皇叔自十四岁起,就在西苑修习妖法,女儿看不得脏东西,一把离火烧得干净!烧到辟雍学宫——纯属殃及池鱼。”
光王李宜的神色隐在袅袅青烟之后,看不真切。但李凌呢就是知道,他正用他那蛇信子一般的眼睛在她身上游走。
圣人问:“修习什么妖法?”
“阴阳调和之法。”李凌冰掷地有声。
原本烧得好好的炉火突然熄灭,腾起一团黑烟,充作小道士的内侍们惊惶失措,穿插着在炉房里跑来跑去,却没人敢掀开炉鼎去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