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停云本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以人之身饲妖,将一个全然不同的生灵带到人的世界,原本就是自讨苦吃。对于妖来说,他或许也是无病呻吟……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罢了,真没意思。”妖永远比人更拿的起、放得下,那张殷红的唇永远能吐出刀片似的话语。“你不由我,我便走了。”
“不过……”她似乎呲了呲牙,话没说出口,却吞咽了下喉咙,有幽冷的光从那碧色瞳孔间一闪而过,和野兽似的慑人。
晏停云无暇他顾,仿佛有什么生长在他灵魂上的东西,被生生剥离。他也因此被撕裂,疼的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喉咙间几乎溢出痛声。
他知晓他应当让妖离去。唐传奇乃至那些搜神、志异的故事里,妖鬼精魅总是路遇良人、一见倾心,钱帛相赠,捧出一颗真心由人践踏,称意良善的更盛人间最温良恭谦的妇人。
不过,那到底是无能书生的臆想罢了……
妖,远比人想象的更残忍。祂们喜怒不定、善恶难辨,这人间的规则落在祂们身上,仅仅像一颗尘埃,轻易便能抖落。他若还想抽身,便不该再招惹她。
晏停云紧紧咬住舌尖,将挽留的话压在喉咙。
只是……理智总有徒劳。
“你要去哪?”他终又开口。
妖垂下眼,看向男人的手。那只手青筋绷起,因过于用力,显出一点狰狞,更有一种易折的脆弱。
她又笑了起来,看他仿佛站在悬崖边。山风呼呼的刮过他的衣襟,吹透他单薄的身子。他脚下山石乱坠,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会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早已是她掌心的一只小虫,她勾勾手指,便能教他求死求生。她若偏要强求,他一定会退让。
那么,她想她可以原谅他。
妖得胜似的笑了,胜过夏日里最娇艳的蔷薇花瓣、第一流春风画师调出的妍红,夺目的盛开着。
“天大地大,你管我去哪儿。妖自有去处。”她有一点漫不经心,又仿佛在语中藏了一把小钩子,诱着人来自投罗网。
“为什么?”晏停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像是被粗粝的石子狠狠磨过。
“我觉得无趣,我就要走,难道还需要别的什么理由么?怎么,你要留我?”妖轻轻笑着,指尖闲闲绕着乌发,垂眼看向这个可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