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多志怪,传闻亦有令妖者,有书《广闻略记》曾载:“有妖师负怨望,取骨为器,以身为飨,献于妖母。得妖如子,驱之乱国。帝斩妖脉,逐妖鬼于华夏之外,而后神怪不生,唯王者不去处异也。”
得妖如子?真耶,非耶?
今人已久不闻妖鬼事,纵得妖师之器,又如何知真假呢?
晏停云注视着那莲花台,莲花台依旧吞云吐雾,沉寂无声。
他从袖中伸出手来,抚上那莲花台。手腕上紧缠着的布缕落下,伤口挣裂开,濡湿暗红的血流到他掌心,被摩挲到莲花台上,染上一片血红。
晏停云面上全无痛意,他定定瞧着莲花台。白玉莲台模糊照出他沉沉面色,双眼如同无波古井,幽深沉寂。
滋啦滋啦,血落在莲花台上,冒起一连串的小气泡,而后沁入花台。莲花花尖处晕开了一点红,又逐渐向根茎处蔓延。
这样一瞧,莲花台确有两分生机了……
今夜的月亮,比往日更亮,亮的有些刺目,连那月宫中的重峦叠嶂,也比往日更清晰。
夜深人静时,犬吠声无。月华乍泄,万道金丝,洒向万万里河山,鸟兽伏拜,草木浸月。
莲花台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泛起盈盈微光,忽有金丝从天幕而来,自铜镜上划过。镜面水珠迸溅、天星乱坠,闪过一串银色的光,亮的惊人,光又连珠串似的落在莲花台上。
神龛之前,莲花台上忽生了袅袅雾气,在半空中聚拢、凝实,化作人形。
莲台自生,她缓缓落下,也如那菩萨跌坐着。黑雾缭绕在她周身,如同长绸,流水似的,顺着她曼妙起伏的曲线,垂到脚尖之下。
她与那铜镜相对而坐,铜镜并不照人,依旧如水面光珠坠落。而她自知貌美,拿着把小梳子,翘着盈盈一截皓腕,一下下梳着乌发,如墨如云。
“祖婆,您说男人更愿意为女人死,还是为血脉死?”
她将梳子掷到一边,趴在铜镜前自言自语,声音清脆娇甜,谈及生与死的时候,如山林野兽,有一种近乎于天真的残忍。
铜镜不答,昏黄的镜面中,仅有雾气浮游。少女却兀自笑了起来,她指尖点在莲花台上,沾取了一抹血色。
如此,她仿佛满意似的笑了一声,在自己眼角轻轻一抹。而后手指搭在唇上,舌尖轻吮,将残血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