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位玄色鹤氅的公子,对对对,就是刚刚推窗户的那个。”
见那人垂眼瞧她,刀客忙晃身致意,两只脚勾在屋檐下,像一只不安分的蝙蝠。“在下江湖人称照夜刀,不是什么歹人。见公子风仪绝伦,想邀您同饮一杯。”
魏观方见了几位暂且动不得的大人,正是气闷,才推开窗户透气,便见对面屋檐下倒吊着个聒噪的虫子,还不知羞耻的大喊大叫,不由沉怒。在宫里,有他这幅相貌算不得好事,如今见这猫猫狗狗的也拿来打趣,竟是动了杀意。
啪的一下,魏观将窗子推得更开,雨水四下溅起,“让我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倒瞧上了咱家,□□都发到阉人身上了!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他心里怒极,又是有意寒碜,便毫不掩饰自己尖锐的声线,直像金戈从石头上划拉过去,刺耳又难听。
刀客在江湖里来来去去,惹人拔刀也是常事,她倒也不怕。而她冒犯在先,更觉得美人合该有几分脾气,亦不曾恼。
如今美人薄怒,刀客既是觉得他动人,又觉得他像只刺猬,一碰便炸了起来,实在是可爱的紧。
侍从们纷纷提刀来袭,寒芒毕露,不过她是这江湖第一的刀客。这一大群人,别说捉到她,便是碰到她衣角都难。
刀光间隙,她倒还有心思可惜,可惜美人唇色绛紫,大抵身子不好。不知为何,美人们总是多病的,也或许……多病的才能称之为美人。
她步伐上仍能看出醉意,略有些踉跄,乌发垂至腰间,时而随剑气扬起几缕,手中尚提着壶,眉眼风流,姿态从容。
许是有些烦了,她脚尖一点,燕子似得翻坐在高高的枝桠上,轻笑了一声,垂眼瞧他,有一种见过大江大浪、百样世人的包容,倒教魏观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刀客仍是那副风流浪子的模样,笑吟吟的,眼角似有三月春江,开口却隐有宽慰之意,亦是从无留恋、不曾有执的洒脱疏阔。
“你好看我便夸你好看,同旁的事有什么干系,你若是嫌我孟浪,直说便是,刀客绝不纠缠,不必喊打喊杀。”
这话说得魏观的心颤了颤,搭在窗沿的手刺进了黑黢黢的窗木中,尖锐的疼痛使他面上更为冷凝,没教人瞧出来他一刹那的心神动荡。
他既恨刀客相扰,又怨她进退有礼,那果断抽身的模样,倒衬得前句,只是一句戏言。魏观死盯着刀客,神情阴鸷,像是能将人剜下一块肉来。
侍从们见了他这模样,俱是心下一寒,忙加快了攻势。雨幕下黑衣的侍从们一个个跃起,向树梢劈去,寒芒冷煞,似能劈开雨幕。
刀客不曾拔刀,抬鞘拨开了近身的锋芒,是慈悲,亦是自傲。她又从树梢跳下,半空中一扭身,再一踢一跃,便寻到了空隙,破开了重围。
“喂!我叫来仪~刀客向你赔罪,你若仍要杀我,或是改了主意想同我喝酒,可不要寻错了人~还不知你名姓,你若不愿,也可不必告诉我。”
说罢,刀客不再纠缠,转身即走,轻巧的跃过一个又一个房檐,转眼便没了影子,昏黄暗沉的雨幕中,只远远的有笑声传来,快意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