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拙,你不要多心”,她亲了亲他眼角,与他拥靠在一起,像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似得,轻轻抚着他的脖颈。
“你方才在想什么?”他尽量按耐下焦躁与残存恐惧,状似安和的开口探问。
林明玖轻轻摇了摇头,不愿坦言,她不过天地一俗子,做不到与他谈论生死、评头论足,甚至想来便觉惶惶。她眷恋又求饶般的摇晃他,不许他再探寻。他太过喜爱她,小姑娘从来拿他有办法。
陈朴捻了捻她的发丝,如她所愿的不再追问,潮水下却仍有暗流汹涌……然而,他到底是不舍她为难,且她离得这般近,多少教他安定几分。
他面上终于不再那般苍白了,甚至微有些羞赧,嘴上却还不肯轻易服软,偏要犟一句“就容这儿一回”,惹得小姑娘忍不住又碰了碰他的脸。
这个老男人哦……真让她又爱又怜……
寒水漫上石阶,夜来依旧萧萧,偌大天地,唯有眼前这红烛暖帐里,容得两三点安宁。陈朴闭目枕在小姑娘膝上,虚握着她一只手,似要从中汲取暖意,又不肯教人轻易窥得心思,然而心事却早已昭昭。
他待她惯来珍重谨慎,哪里舍得一直枕在小姑娘身上,只是而今病疴神悸,倦意直要从骨子中漫出来,教他神智沉沉,只能凭她处,得上几分气力支撑。
林明玖握着他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子,他阳气不足,指尖微有些发凉,隐隐可探得粗茧,三十余年里,所有苦难都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
她微有些走神,一时便忘了给他顺顺头发,摸摸后颈儿,惹得他不满的抬了抬眼,状似无意的攥了攥小姑娘的手,让她笑弯了眉眼。
自打两人点了龙凤烛,陈朴最喜欢的便是如此同她亲近两分,从小到大,除了他那早死的娘,他再没从哪儿得过一份软和,教他忍不住贪图……
不过也不一样……她是他的小姑娘,是他心爱之人……
小姑娘顺着他鬓角,将那些微微发白的头发掩进了深处,间或与他闲话两声。
“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最了解他不过,今日他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宣郎中,想来是宫里又出了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陈朴摇了摇头,说不尽的疲惫,他没法说,他这场病纯粹是吓出来的……如今圣人行将就木,他运气不好,竟翻出来了他那个司礼监掌印的主子,与福王密谋,要篡改遗诏改立储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