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毅点点头,招呼江珣坐下。他道:“你们成亲那日,诸事甚多,我还未来得及对四娘多念叨几句……若四娘往后有甚不妥之处,还劳你多加担待。”
“您严重了。”江珣微笑道:“知宜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婉婉而有仪,能得她的倾心,是晚辈之大幸。”
许成毅面露满意之色。“你父亲往日总说你是个懂事出色的孩子,我还不信。”他饮一口清茶,道:“先前,我在学馆看过你的文章策论,都写得很是精妙。可惜并未见面,心中难免有疑虑。如今,我算是放一百个心了。”
江珣正欲接话,又听许成毅慢悠悠道:“古人有云:成家而立业。你在府学,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是时候为未来做打算了。”
江珣不禁肃然。他道:“晚辈虽出生商户之家,但自幼习圣人诗书,学于高儒门下,无一日不勤勉笃行,修身自省,冀能以卑鄙之身忝列朝贤君子,食天子禄,谋黎元事。如此,方能尽毕生所学,展鸿鹄之志。”
许成毅面露欣然。“这亦是我同你父亲的盼望。”他微微一叹,“可惜前些月的解送式,碍于身份,你无缘参加……已是耽误了些时候了。”
江珣微微沉默。本朝科举之制虽有别于前代,但大体相同。
能参与科举之士子,大体分为二种。一为官府学馆中的“生徒”。生徒必须通过府学举办的解送式,才能入长安参加省试。而生徒一般为贵胄士族之子,寒门士子尚且难以成为生徒,更别说工商杂色之流了。虽高宗中宗二代帝王曾下诏“授富商豪贾官秩”,令商贾之流地位有所上升,但皆为朝堂临时之策,商门子入仕依然非常困难。江游奕虽为苏杭富贾,声扬天下,亦不能将二子送入府学;
而江珣既然不能成为生徒,那便只有第二条路径可走了,即成为“乡贡”。学馆之外的士子皆可去官府报名,通过考试后成为贡士,进而参与长安的省试。
话虽这样说,但作为商贾子,能顺利参加考试,若无丝毫凭恃,恐怕难如登天。这亦是江游奕苦苦经营官场人脉,与许府结亲之缘由了。
“这亦是晚辈担忧所在。”江珣再次恭敬下拜,“若能得到您之助力,便是晚辈之大幸,江氏之大幸。”
许成毅不禁一笑。他抬手示意江珣不必多礼,让他坐回原位。然后,迎着仲夏灿烂的阳光,他打量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仪容俱美的青年。为官多年,他深知江氏一门于苏杭一带的影响之大。在东宫的示意下,他开始拉拢江氏,放下身段,与之联姻。而当杭州的风波殃及于苏州,江氏一门陷于风波之中,屡屡做出错误之举而不自知时,他已经想过要放弃这段联姻了……幸好,最终的一切都得到了解决。
“许江二门,结秦晋之谊。璠之于我,如同半子。我自然会为你的前程筹谋。”许成毅微微一笑,“但你可知,你最大的依仗,其实另有其人?”
江珣一怔。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得出了答案。许成毅温暖带笑的目光注视着他,令他额头隐隐冒出了汗水,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有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他定了定神,十分谨慎地开口:“恕晚辈愚昧,敢问贵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