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顺着帘子下坠的方向倒去,整个人被裹在了帘子里,等他将自己剥出来,办公室里都变得亮堂起来,帘子的后面是一整块玻璃,被遮挡的光毫无阻碍的倾泻而过。
办公室里安静的吓人。
风激烈的敲打着窗,窗户不堪重负裂出蛛网,再承受不住更多的重量,只一滴雨,玻璃应声而碎,划破了白布,露出了凝固的红。
托特医生抬起眼,奋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尼克尔森被冻在风雨中,衣摆飘动,衬得尼克尔森更添死寂。
玻璃那边是一片泛着黄的白光,灯下有一张尼克尔森颇为熟悉的手术床,床边摆着一个推车,上面放着还没收起来的器械,器械上沾染血迹,他今天已经看够了血,但那一片片的却红偏偏要往眼睛里钻。
床上的红是最多也是最浓的,像是盛开的玫瑰花丛,大朵的花簇拥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安详的躺在其中,精灵一般,只是这个精灵缺了块头骨,灯光暴露了他空空的颅腔,以及切割整齐的颅骨,胸骨下也是一段不正常的凹陷,孩子的手脚都被束缚在床上,黑色的绑带衬得孩子如雪样的白。
尼克尔森转动僵硬的脖颈,他看着推车上破烂的白布,以及白布下曝在天光里的玻璃瓶,那玻璃瓶与盛着培休骨灰的玻璃瓶一般无二,只是颜色要艳丽一些,像是那些贵妇们用的精油。
“我将我的钱财与家人托付给你。”
尼克尔森拖着沉重的腿走了过去。
“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们。”
他机械的掀开了白布。
“交给你是我最放心的决定。”
他拿起了一个玻璃瓶,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心脏,大动脉的断口平齐,跟着他的手一块儿颤动。
尼克尔森再次看向玻璃那边的光亮,他看着那个躺在花丛里的精灵好像在笑,这个世上有太多的阴差阳错,每一次的错过都是一个遗憾的源头。
暴风雨的前奏是晴朗的天,愤怒到极致也不会歇斯底里。
尼克尔森将玻璃瓶放回推车上,慢慢走去了玻璃窗边,鞋边就是托特那张包裹肥油的脸,但他现在顾不上托特,他抡起绅士杖,用尽全力向玻璃砸去。
这块玻璃要比窗子厚上不少,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砸出一个一人宽的洞,尼克尔森抬腿跨了过去。
玻璃碴划破了衣服,甚至在身上留下了划痕,但尼克尔森似乎没有察觉,他走到手术床边,轻轻将沉睡的小精灵抱起。
即便缺了块头骨,也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即便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和好,也要做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