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妮被他盯得汗毛倒立,竟发起抖来。她吞了一口口水,迎着尼克尔森的眼睛看了回去,她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脚下还是不自觉的退了一个台阶。
鞋子离着杰妮很远,脚下的地板凉的透心,盘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倏然掉了下来,披在肩头,衬着她的恐慌。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尼克尔森,我知道的不比你早多少。”杰妮还是怕了,声音都跟着发抖。
“昨晚,”尼克尔森松开了杰妮的下颌,抬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额发,“几点呢格兰杰小姐?”
杰妮看着尼克尔森快要没了理智,心底蓦地生起一股心疼,心疼与恐惧不断的交织拉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碎了。
太阳终于消失不见,灰蓝再次覆盖天穹,红楼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尼克尔森的脸正巧挡住了半层上的小窗,他逆着光,看着更加可怖。
“大约是一点,”终究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杰妮的声音不颤了,她捏了捏尼克尔森的指骨,“我没有制止,也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我们都阻止不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士,而你只是一个痊愈了的病号而已,但他是托特,他带着托特家的声望,他有柯钦诺尔镇民的信任,他还有一个军队,你也能看见的尼克尔森,那些研究室里的白大褂们,他们看上去文质彬彬,可一旦脱了这件衣服,他们就是手提钢枪的士兵,尼克尔森…”
她顿了一下,慢慢低下了头,片刻后又抬了起来,她用力握了一下尼克尔森的手腕,说的诚恳:“我给你备好足够的针剂,你带着洛加走吧,好吗?”
杰妮说的很轻很慢,像是城里那条蜿蜒的溪流,尽管溪流也面临的干涸,但安抚尼克尔森也是足够了。
尼克尔森的燥火灭了些许,翠绿的眼眸也收敛了寒芒,他直起身,环抱双臂,他许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杰妮的话有多少可行性。
杰妮一直仰着头看他,脖颈都有些酸了。小护士们还有忙不过来的事,也不再扎堆的看热闹。
许久许久,尼克尔森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他说:“多少算足够呢?”他依旧垂着眼,里面多了一丝嘲讽,“你知道…你应该不知道,洛加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托特的针剂就跟他的大脑一样没用,你说足够?那我估计得背一个集装箱,你说让我带洛加走,到底是让我带他走呢?还是让我看着他一点点被病毒吃干净?四肢,躯干,皮肤,肌肉,骨骼,再到内脏,最后连灵魂都不剩给我。”
那太惨了,尼克尔森光是想想就觉得大齿轮要停了。
杰妮被他说的怔住了,她愣愣的盯着尼克尔森,头一次在这人脸上看到如此难过的表情,愤怒化成了悲伤,瓢泼一样从眼中流了出来,就连睫毛都好像沾了水汽。
杰妮觉得今天真是开眼了,要不是时机不对,她估计她得去镇上买点啤酒来庆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