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凌琼羽披着一件素色的大氅站在院子里,寒冷的空气霎时刺透他单薄的身体,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松软的靠在栏杆边坐下,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酒壶和一盏酒杯。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执起一旁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雪落入杯中,他毫不在意,就着酒一同饮下。酒味辛辣,激的他睫毛微微颤动,喉中不自觉呼出一口热气。
胸闷的愈加厉害,呼吸都变得不畅,他锤了两下胸口,闷咳两声。
才不过片刻,他身上的大氅便落满了晶莹的雪花。
他咳嗽着伸出了手,洁白的雪花落在他手上片刻就消散了,如同他的命一般,昙花一现,惊煞红尘却又碾入尘埃转瞬即逝。
此时的皇宫已然陷入一片混沌。
他抬眸看向皇宫的方向,却见院里的他当年种下的红梅不知何时早已枯死,红梅花瓣落满地,与雪混了一起。
“这个冬天的确太寒冷了些”他小声呢喃着,心头起了一抹葬花的心思。
他摇晃的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往红梅树旁走去。
凌琼羽似乎感觉不到雪的冰冷,双手捧着花瓣埋入泥土中,将这些花瓣尽数入土为安,为了怕花瓣寂寞,还填了些雪进去。
只盼花与雪相伴,别了这人世的孤苦。
一滴泪水顺着他脸颊流下,又是一滴,混入这葬花的泥土中,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泣,是可怜那红梅默默死去,无人在意亦无人同情,还是感花伤己,可怜自身甚至连那捧红梅都不如,生时未得垂爱怜惜,死时亦孑然一身。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他扶着栏杆直起腰身,一滴红色的液体染红了雪花,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滴,“这毒怎么发作这么快啊”凌琼羽苦笑一声,轻轻拉起袖子的一角擦了擦嘴边。
他回头瞅着这困了他十年的院落,没有悲伤痛苦,只有一种积淀下来的落寞。
他与萧鸿临的初见可以用曲有误,周郎顾来概括。
昔年他还只是一贡生时曾做客春香阁,台上戏子唱贵妃醉酒,他听得意兴阑珊,执扇上台,以扇做杯,叼扇唱曲,醉卧其间,得满堂喝彩。
台下一人拊掌称赞,双眼紧紧盯着自己。
当时他不知此人便是赵国的临王殿下萧鸿临。
第二次便是在殿试,临王一眼认出理他,执意要将他收于自己的门下,凌琼羽暂时无意卷入纷争,委婉拒绝。
第三次便是在临王府,临王向老皇帝求得他一人,以男宠之身入他临王府,凌琼羽以自己有婚约抵死不从,便有了喂药调教等后续之事。
这十年里,凌琼羽数次回想自己如果当年不去登台唱曲,还会沦落到半生凄苦为人笑柄吗,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更不会重来一次,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
冷风在他耳边不断叫嚣着,雪无尽的压在他身上,凌琼羽逐渐感觉身上的力气似乎在一点点抽空,他腿一软虚弱的跌倒在地,甚至无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