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一片赞美声中,樊子盖始终保持沉默,听着越来越离奇的溢美,连“远胜尧舜”都讲出来了。
他终于忍不住皱眉打断,委婉提醒:“陛下,如今雁门之危已解,先前许诺将士的封赏也是时候兑现了。”
所有的声音一瞬消失,杨广不满地盯着不卑不亢的樊子盖,拂袖冷声道:“此事容后再议。”
“可是陛下作为天子,又怎可失信将士?”
长此以往,天子失信又赏罚不明,军心易变,迟早会出乱子的,但这话樊子盖明智得没有选择说出口。
“你如此积极,莫不是想收买人心?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
杨广目光阴冷地上下打量樊子盖,语气不明:“当务之急是先回太原,好了,都退下吧。”
他贵为天子,受天下人奉养,天子有难,本就该竭力尽忠,居然还想要讨得封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一切都合该是他的,妄想着从他手中夺财,杨广哼笑,赏几个功劳大的打发打发就行,至于剩下的,又与他何干呢?
樊子盖浑身一僵,迎着众人或讥讽或同情的目光,无奈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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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在听闻突厥退兵的消息后,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杜怀信一路到了雁门。
这一路上,处处是曝尸荒野的隋兵和百姓。
始毕可汗的兵力何其雄厚,若无重利在前,大家又怎会踊跃杀敌,昼夜不停地抗击突厥军?
只是如此一来,伤亡便不可避免地加重,本也没什么,诱人的封赏必定伴随着危险。
可……天子的车架明明早在三日前就驶离雁门,居然没有派人打扫战场吗?
眼前这幅景象,也太过于残忍了些。
无人收敛的尸骨,趴伏尸体低声哭泣的妇孺,这些人连表达绝望都是怯懦的。
不远处的天空盘旋着一群乌鸦,贪婪地怪叫着,随时准备冲下来饱餐一顿。
有人烦躁地挥手驱赶,却是为了哄抢尸首上的衣物,毕竟若是破了口子,那损失的可全是自己。
这与战场上纯粹的血腥不同,是另一种冲击人心的人间炼狱。
杜怀信呼吸一滞,心口又闷又酸涩,好半晌才将那股子躁郁压下,他担忧地看向李世民。
果不其然,李世民一言不发,只沉默地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二郎…”杜怀信嗫嚅着,想出口安慰又不知说些什么,只恨此刻自己的嘴笨。
这时,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领头的看衣服应是个官,杜怀信穿越时间到底还短,认不出来。
但李世民认得出来,他双腿一夹,飞快驱马迫近那人,杜怀信来不及细想,因挂心李世民,跟着一同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