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一步步走到高坐马背的裴宁辞前面,驻足,抬眸瞧他:“可以撤兵了吗?”
裴宁辞居高临下地定定瞧她片刻,金眸中自嘲一闪而过,随后又被平静无波取代。
他在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她信任严庚书,甚至认定即使严庚书知晓李元牧要杀他,如此爱国的他依旧会心无旁骛地退敌,并且赴死。
她信任李元牧,纵然李元牧被这皇权侵蚀了如此之久,她却依旧认定李元牧有个少年时的澄澈心性。
而他呢?
她对他可曾有过哪怕一分半点的信任?
从相遇起,李婧冉便先入为主,给他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如今,她也毫不犹豫地觉得他就是如此冷薄无情,会用这一城百姓之命开玩笑。
也罢。
裴宁辞心道,他可以不稀罕她的信任、她的疼惜,亦或是她的爱意。
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哪怕是互相伤害得血肉模糊,他也不会放手。
裴宁辞如是想着,冷淡地朝她伸出手。
肤色冷白,骨节分明,丝毫瞧不出他方才首次亲手杀了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试图与她为伍,他便该死。
继爱欲之后,她又成功地让他破了杀戒。
李婧冉目光平视,瞧见他掌心朝上,看似是个把主动权交给她的姿态,等待着她把手递给他。
她本以为自己难免会有些愤慨亦或是其他,谁曾想如今当真亲身经历时,才发觉她的内心居然是平静的。
裴宁辞本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对他没有期盼,自然也不会有失望,以及从中衍生的怒或者怨。
她低头哂笑了声,如他所愿把手搭在她的掌心,被他握紧,带上了马。
即使同乘一骑,裴宁辞也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李婧冉鼻尖是他身上那抹已经极淡的雪松香,却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裴宁辞拉着缰绳的手紧了几分,勒着马匹转过身,嗓音依旧淡漠。
冷冷冰冰的两个字。
“撤军。”
也直至此刻,李婧冉才发觉所谓的兵临城下逼婚的阵仗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隆重。
方才在城楼上远远看着像是千军万马的阵仗,如今离得近了才见端倪。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虚张声势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