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应下,起身去殿外折花。
李元牧却并未看见,在他转身后,琴贵妃的手隔着衣袖抚上了那把沉甸甸的匕首。
这一日的烈阳真的很晃眼,世界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烂白,看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
李元牧挑选了好半晌,总觉得哪一朵花都有它的不完美,挑挑拣拣一炷香后才终于找到了个勉强合他心意的。
他捻着花朵再次推开正殿门时,看到的便是那在之后循环里无数次见到的那一幕。
雪□□致的花朵坠落在地,被他奔过去时无声践踏碾压成泥,李元牧看着倒在地上的琴贵妃,声音都是颤的:“母母妃”
琴贵妃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艰难地望着他,在咽气前断断续续地对他道:“元牧醒来吧”
巨大的悲恸伴着潮水般的疼痛席上心头,千万根金针从指尖一路末入血液里,在体内游走着,尽数朝最脆弱的脑部神经席去。
李元牧只觉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他无声地哭着,额角淡青色的筋络暴起,让他痛不欲生。
也是在那一刻尖锐又清醒的疼痛下,李元牧发觉了一切的真相。
他依恋的,是那个在雷雨夜穿过磅礴大雨拥他入怀的华淑。
可他潜意识里却忽略了那晚的殿门分明从未开启过。
他依恋的,是那个会为了他顶罪、替他受杖责的华淑。
可他强迫自己遗忘了他趴在床上养伤的那些时日。
他依恋的,是无时无刻都在关心他、帮助他、护着他的华淑。
可他故意省去了自己因华淑的压迫而痛不欲生的日子。
假的,都是假的。
华淑当然是真实的,她这些年来是那么肆意地压迫着李元牧,会巧笑倩兮地把他推进池塘让他近乎溺死,也会分明看到二哥往紧闭的祠堂里放毒蛇而默不作声。
不存在的,仅仅是李元牧口中那个对他好到骨子里、让他病态依恋着的华淑。
这一天成了李元牧的梦魇,他失去了自己的母妃,也失去了那个被他深深笃定一直会护着他的阿姊。
至于后来,为什么李元牧还能看到“华淑”呢?
那是他偶尔的自我纵容,既是纵容也是强迫。
他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一个手握重权,还能把施暴者继续心无芥蒂当成亲人的借口。
他们的母妃不会希望看到他和华淑自相残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