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散在他的脸庞,有几缕顺着肩头柔软地垂下,本就清隽如画的眉眼在烛光下格外温柔,却又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脆弱。
他微微抿了下被她吻得潋滟的唇,目光缓慢地上移,看向他身前的女子:“殿下,您为何吻我?”
她吻了他,他身上尽是她的气息,但许钰林心中却很难感到欢喜。
她方才连他的面罩都没揭开,她当真知道自己吻的是谁吗?
与其说她是在吻他,更不如说她方才是在骄纵地使用他。
像是使用一个器物,一个茶盏。
茶盏在她眼里都并无两样,唯一的作用便是含着那清透碧绿的茶汤,她当真在意自己方才用的茶盏是谁吗?
许钰林幼年生活的平民小巷有烟火人间,也有红尘俗事。
巷子里有位容貌姣好的少妇,独身带着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儿。
女儿平日里被她留在家中,而这位风姿绰约的少妇便出门寻赚钱的门路。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向来都过于严苛,她们只有两条路——自立门户,和男人。
谁都想选第一条路,纵然那条路那么坎坷艰难,但起码还有为人的尊严。
堂堂正正地做个人,不必当他人的菟丝花,依附着某个人生存方是最可悲的事情。
但自立门户谈何容易?
置办得体的衣裳要钱,开一个小摊要钱,上下打点关系也要钱。
钱钱钱,少妇又该从哪儿获得这笔钱呢?
许钰林曾见过少妇低声下气地问街坊邻居借钱的模样,那么卑微,态度低进了尘埃。
别人却觉得她疯了。
女人做什么生意呢?谁都不相信这本应相夫教子的存在真能挑起大梁,因此谁都嘲她痴人说梦,觉得这钱借给她就是肉包子打狗,收不回来的。
就连其他女人也不相信。
她求啊求,磕得额头都肿了,却无人怜她。
但也不过是短短几日。
她那年幼的女儿患了重病,少妇终于脱下了那身粗麻荆衣,换上了讨好他人眼球的薄纱衣,往小巷那里一站便是千娇百媚。
她的皮囊和身子成了她的第一笔钱财,她用这笔钱付清了孩子的医药费,只是因治疗不及时,她的女儿还那么小就再也听不见了。
如此这般也好,谁又说得准这是不是上天的垂怜呢?
她听不见娘亲总是沙哑的嗓子,听不见街坊邻居那鄙夷肮脏的言论,甚至在她们笑吟吟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娘亲是千人骑的贱货之时,她甚至受宠若惊地感激着她们不嫌弃她的聋哑,还愿意与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