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本该是裴宁辞和许钰林的生辰。
可当腊月初八成了上元佳节后,它就已经被打上了裴宁辞的标记,成了他一个人的节日。
许家的腊月初八以前是两碗延年面,后来变成了一碗。
再后来,没有延年面了,只有三碗元宵。
生辰吃面,上元吃元宵。
可许钰林吃的第一碗元宵,是苦涩的。
生态讲究平衡,甚至裴宁辞和许钰林仍在母体中时,就已经注定一母同胞的双生子那截然不同的命运。
母体营养有限,双生子注定一强一弱,而许钰林自出生起就因营养不足是更为孱弱的那个。
他幼时肠胃弱,碰不得辛辣,好在裴宁辞同样口味清淡,两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分歧。
唯一的区别就是裴宁辞爱茶,尤爱绿茶。
许家家境贫寒,逢年过节的才能偶尔加餐,因为裴宁辞的缘故,他们的加餐是龙井虾仁。
许钰林当时并不知晓胃寒不应碰茶,他当晚便上吐下泻,但也并未与旁人说,只是从此看到茶叶便会泛恶。
裴宁辞满十岁时进了宫,那时许钰林的体质也勉强算是好了许多。
裴宁辞离家后的第一个节日,桌上照旧是龙井虾仁,许母还问许钰林:“阿钰,你怎么不吃呢?”
许钰林当时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他抿了下唇,头一次对许母说:“娘,我不喜茶。”
当日月齐升时,人们只看得到耀眼的太阳,却无人会在意隐在其后的月光。
可如今太阳走了,他们是不是能怜惜地看一眼月亮呢?
可许家爹娘的行为却残忍地告诉他:瞧,月亮是不发光的。
它在无人知晓处默默摄取着太阳的光环,营造出了莹润的假象。
所谓皎洁月光,不过只是个卑劣的小偷。
他的娘亲面上有几分局促:“这做都了阿钰啊,你还是把这吃了吧。”
他的爹爹也只是瞥他一眼,把虾仁拨到他碗里:“别浪费。”
许钰林从不质疑爹娘对他的爱。
他们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了孩子,像龙井虾仁这种对他们家而言稀罕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碰。
这也是为何许钰林从不曾生过怨恨。
归根结底,他们是一家人,打碎了骨头还连着筋。
他们并不是不爱他,他们只是更偏心阿兄罢了。
许钰林当时沉默良久,但还是一口一口把虾仁都吃了。
茶香四溢,唇齿留香,那种微涩的味道配上鲜滑美味的虾仁,当真是一道名菜,能令人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