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来了,陈映兰的话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高高在上的通知,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直至这场满载欢声笑语的名媛们的下午茶结束,许词也没有听到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再说过一次话。
他并不想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
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他理应在阳光灼灼的夏日里,去爬最高的山,去行最远的路,去湖畔江边醒游清水、梦枕荷花,同自己的好友,挥霍最恣意的时光。
可如今,他被陈映兰轻飘飘的几句话,困在了这座深深的大宅院。
厅堂中的人散尽,各自归家,许词被陈映兰唤住了脚步。
陈映兰笑意晏晏,温柔的不像话,她抚摸着许词的头顶,动作轻缓:“你明天就不用去夫子那里上课了,我给你请了个老师,专门教你功课。”
“他会教你的,都是你日后能用得上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爱好,可以当兴趣,但也别投入太多精力了。”
她意有所指,话锋直指许词房间里那一堆颜色五彩缤纷的画。
“放心,你以后也不会太寂寞的,庭樾依旧会跟着你一起上课的。”
这是陈庭樾来邵府的意义,也是目前为止,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贴心极了的陈映兰给他解释的清清楚楚,而后疲惫的扶了扶鬓角,优雅离场。
女人婉约的白色兰花旗袍渐渐溶于夜色中,徒留半大的少年独自跪坐在空旷的厅堂里。
而此时,月已高悬。
第十六章 爱、笼子与锁链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少年垂着头,狼狈的跪坐在原地,他的衣襟上还沾着午时所买的糖人儿香气,街头巷陌里,那气息甜的发腻,虚幻的像梦一样。
尽职尽责的大丫鬟已悄然而至,因身份地位的差距,香燕不能站着俯视他,便也跪在他身侧,轻声提醒道:“少爷,该回房了。”
那素来活泼柔软的团子好久都没有出声,久到香燕内心都要起疑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一直都跟着我吗?”
香燕顿了一下,如实回答:“没错。”
不过,仅限于在邵府内。
府外,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事了,所以许词出府,她从来不出手阻拦,只是会上报给陈映兰而已。
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拖起身子,两条腿又疼又麻,几乎要疼的失去知觉。
许词却只是神色淡淡,他语气中带着些从所未有的冷意:“不论先前,不管以后,今晚别跟着我,我不出府。”
他一步一趔趄地走出了这灯火通明的厅堂,香燕仍跪在原地,脊背挺直。
今晚她不会跟来了。
初夏的江城,晚上其实是有些凉意的,临海城市,空气含水量高,走在树下的许词,他抬手抹了一把脖子,一手的湿润。
陈庭樾的房间很偏,在整个邵府的最西北角,距离偏门近,不是个好位置,许词却很喜欢,因为翻墙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