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殿内的一摞摞奏本一样,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御案上,只要不翻开览阅其中内容,奏本便永远规矩整齐且安静。
奏本总是要翻开的,吴之筱也不可能一直这般恭敬。
坐于御案前的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扫了几眼,问她:“上官慕清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暂无进展。”她如实回道。
准确的说是她压根就没查,自然也就没什么进展可言,与其花费时间去查那些毫无破绽的账本,不如去探寻漏洞百出的真相。
皇帝丢下手中奏本,道:“工部和兵部这两日上书于朕,问此案到底何时能水落石出?何时能再重新开凿铜矿山。”端起桌上一盏苦味溢散的热茶喝了几口,道:“此案不了结,京郊铜矿山便只能一直荒下去。”搁下茶盏,道:“别的事你暂且缓一缓,此案不宜再拖延了。”
吴之筱道:“微臣知道。”
御案上那盏茶的苦味已漫到她周围,她不禁皱了皱眉。
皇帝问她道:“工部和兵部两处都等着你去查账,可却迟迟不见你身影,这几日你都做什么去了?”
吴之筱细数自己这几日所作所为,掰开手指一件一件道来:“逗猫儿、抓蝼蝈、抓蝼蝈来逗猫儿;追恶犬,被恶犬追;钓鱼捞虾,落水,爬起来烤鱼烧虾……”见皇帝面露不满,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偶尔也看看书。”
皇帝问她:“看的什么书?”
吴之筱回道:“没什么,就翻了翻历代君王生平。”
皇帝面色稍霁,问她:“可有所得?”
“谈不上所得。”吴之筱挑眉,道:“微臣闲极无聊,仔细算了算历代君王寿命,最长的可达七十岁,除去早夭的、战乱的、灭国的,大多都在五十岁上下,微臣又算了算圣上今年……”她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道:“约莫是五十五岁的年纪。”
她说这些时语气平平,却能让整个清远殿气氛瞬间压下好几层,闷闷沉沉如被埋于冰山之下,皇帝身侧的太监与近侍都浑身发凉,手脚冻僵,双肩发抖,不敢呼吸。
皇上是万岁,吴之筱竟胆敢盘算皇上的寿命,胆大包天,罪不可赦!
她言语之中毫不掩饰的敷衍和不屑,鄙夷与不恭彻底激怒了皇帝,他骤然变了脸,龙颜大怒,狠狠摔下手中奏本,厉声道:“吴之筱,你可知当着朕的面语出悖言,该当何罪吗?!!”
“微臣知道,重则当诛,轻则流放,但微臣这些话确不是违逆之言。”吴之筱并未因惹怒皇帝而慌张无措,盯着那本被皇帝摔到自己脚边的奏折,从容地躬身回话道:“微臣说这些,不过是希望皇上保重龙体,暇时休养,以得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