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此来也就是个传话的,他们跑船也有跑船的规矩,若非自愿,是不可以随便赶人下船的。当下也不隐瞒,如实相告:“不瞒客人,西河萝苏家也在船上,船上这次有一半的舱房都让他家给包了,这是萝苏当家人的意思。”
然后又生怕阿苏措年轻气盛不知厉害,补上一句:“萝苏在西河是个大户,往上数三代还出过少君,巫士大人刚走没几年。”
阿苏措冷笑:“萝苏家好大的面子,十个银角子就想赶我们下船?是他家的银角子要比别家的更值钱么?”
萝苏家嘛,没听说过。西河虽说是个大湾,却是位于月西坝子的另一端,距离月街足足有七百里地。东有月街,西有木关河滩,恕他孤陋寡闻,真正的大户会跑到西河去落户吗?
船家看他不肯让步,也不再多劝,摇着头自去回话。
没过多久,又有人找上门来,这一次却是萝苏家的一个仆从,这人的眼睛简直像是长到脑门儿上的,一开口就颐指气使,让他马上做好准备,下个湾滩即刻下船,其后打开钱袋子往桌上倒了二十个银角子,讲完话,扔下钱,转身便走。
正好碰上阿苏阿爸进舱,整一个懵了:“你这是做啥?出啥个事了?”
这仆从于是又回转身,鄙夷的道:“都说后巫夷人这两年挣了点钱,原来是真的,都有钱坐楼船了。不过做人不能太贪心,更不能粗陋无知还不晓礼数,我就好心奉劝你们一句,船资退还给你们,还另外给了这些个银角子,见好就收吧。拿了银钱赶快下去雇条小船,那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前巫夷这地界可不是有两个银角子就敢横行霸道的!”
横、行、霸、道?
横、行、霸、道!
阿苏措这下子算是真正给气着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觉醒是个意外,是神的格外恩赐,因此上他一直都不喜欢显摆自己的巫士身份,心底里总归是存着一丝谦卑一丝不安,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神就会把恩典收回去。
却没想到坐个船居然都能遇上这等人这等事,他若不是个巫士,难不成今天就只能任人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了吗?……凭的啥?就凭他们是前巫夷人,而我们来自后巫夷?真以为他家朵朵是仙女下凡、是大巫的女儿?……不对,大巫的女儿都没有弄个跋扈!
阿苏措当下抬手一扫桌面,银角子叮叮铛铛落了满地,然后他满脸寒霜地盯着仆从,沉声道:“把银钱全部都捡起来,然后,带着你的银钱还有你那张屎壳郎的嘴,马上给我滚出去!”
仆从有点子被阿苏措给吓到了,但他自许见多识广马上就强自镇定下来,哄骗自己说一定是这个乡下人在虚张声势,只当是没听见,快步往外走,心里还想着你跟我耍甚威风,有本事你就不要银钱啊……没成想刚迈出两步,就觉着前脚踩了后脚,脚下一绊,整个人“咚”的一声摔到地上,痛的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