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布置得雅致,足见主人的用心,园子的左边种了一大片梅树,正值夏日,郁郁葱葱,曲径通幽,能隐约看到梅林深处有一片石桌石凳。
想见主人会于梅花盛开之日,与客携酒至此,对坐春风,饮酒赏梅,赋诗吟咏。
园子的右边,小径把花园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杂植各异的花木,距薛竹隐所走的主道百步之遥,一道高大假山掩住视野,藤萝爬满假山,从假山上垂下,被月光照耀着,风一吹,恍若数百只手掌一齐招手。
假山的门洞后隐约露出潋滟水光和水边亭子的一角,藤萝从门洞上垂下,掩住部分风景。
然而此刻妨碍视野的不仅有藤萝,还有两个人影。
薛竹隐看得不大真切,只看得个子略高的那个人影身量颀长,背后的高马尾平添几分少年气,个子略低的那个影子纤瘦柔曼,立如春风中舒展的柳条。
何太守还在和先生师母饮茶谈天,苏泠烟和陈迈在房中笑闹,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在那边说话的,只能是顾修远和周云意。
想是一时情浓,要避了众人寻个安静的地方叙一叙只有彼此才能听的话。
晚风吹起薛竹隐的衣角,灌进她的衣袖,远处顾修远抬手,为周云意拂开被风吹动的藤萝。
这顿饭吃完,他们仍留在这里,或聊天,或谈情,她却要独身一人踏着残月回到驿馆去。
这里是他们的家,她显得格格不入。
薛竹隐被晚风吹得有些眼酸,她本以为此次来岭南能见到亲近温暖的人,然而时过境迁,她不再是陈先生最得意的学生,苏泠烟也不再依靠她。
就连顾修远,身侧也另有他人。
她叹一口气,迈着步子向前走,她对岭南所知甚少,晚间托何太守调了些和宁州高州相关的案卷送到驿馆去,今夜少不了一番挑灯苦读。
晚风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薛大人!”
薛竹隐回头看,周云意婷婷袅袅地,像一阵风似的朝自己走来。
顾修远双手抱臂,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周云意追上她,眼里闪着光,兴奋地说道:“早就听说薛大人守正严明,敢于弹劾当朝权臣,还高瞻远瞩,以雷霆手段推行新法。今日得幸,终于见到本尊。”
这话时薛竹隐初听时还有几分心虚,因变法不过是循着宋老的路子加以改善推行,非她一人之功,现下人们都把宋老遗忘,而把功劳算在她的头上,实在有些惶恐。
但她现在听得多了,知那些说话的人多是溜须拍马,有时候懒得应承。
顾修远在她身侧站定,介绍道:“这位是周云意,原是昌吉寨寨主何必异父异母的庶妹,现在在军中当炊娘。”
与宁州马纲纲官的会面在脑海闪回,薛竹隐目光微动:“那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