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嫌他聒噪,停下来瞥他一眼,冷冷吐出两字:“闭嘴!”
高积云把他从薛竹隐身边拉开:“纪指挥使,差不多得了!整个三衙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不用每天都说!您还是下来吧,万一从殿内飞出一把刀伤在您身上,嫂夫人该心疼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夕阳挂在檐角,照进太极殿内,在布满血迹的地板上投下一大片光亮。
顾修远置身于一片光明之中,碎发粘在额上,他的脸颊上,鲜红色的血迹叠覆着暗红色的,连睫毛上也挂着已经凝结的血珠。
他忍着痛抬起手臂,一剑刺入最后一个士兵的腹部,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做完这一切后,他无力地靠柱坐下,挥手命令道:“叫高积云进来把他们都绑起来!”
顾修远瞥一眼窗格外站着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头发被汗粘在一起,脸上和盔甲上布满斑驳的血迹,狼狈极了。
而她一身素衫白袂,干净清隽,神情冷峻,姿态清高孤傲,看起来遥不可及。
他生出些许自惭形秽的心思,慢慢挪到柱子后面坐着,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薛竹隐,而薛竹隐瞧不见他。
高积云领着士兵鱼贯而入,把还在挣扎的士兵一一捆起来。
地上布满了从士兵身上折下来的箭头,浸在漫漫的血液里,每一个从殿内走出的士兵,都会在殿外的地砖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
薛竹隐缓缓将弓扔到一旁,她脑子里绷着根弦,不敢懈怠。此刻松懈下来,周身脱力,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又酸又痛,连把弓放下的力气都没有。
她现下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整个太极殿像是个屠宰场。一阵恶心在胃里翻涌,所幸她今日没有进食,扶着窗台好一阵干呕。
薛竹隐迟缓地迈着步子走下步梯,沉声对纪良说道:“带顾修远去看太医!”
纪良向殿内望了望,没瞧见顾修远的身影,他奇道:“他在哪儿?你怎么不过去?”
薛竹隐说道:“他在左侧第一根柱子后头坐着。”
她的手伸到袖子里,捏了捏藏着的纸片,那是顾修远给她的和离书。
况且,她刚刚看到顾修远在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后,若无其事地挪到柱子后头去了。
他不想见她。
薛竹隐说完,转身去找自己栓在宫道上的马。
高积云追上来:“嫂嫂可是要走了?不进去看看顾大哥吗?”
她揉了揉太阳穴,本就疲惫不堪,方才又损耗心力,被太阳晒得太久,此刻头痛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她的脑袋重得像秤砣。
薛竹隐翻身上马,说道:“我待在这也是无用,先回去歇着。”
高积云看看薛竹隐纵马疾驰的身影,又看看殿内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