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也很开心,笑着回答道:“是的,你真的出来了!”
苏先生在九泉之下看到也会安心的吧。
薛竹隐继续说道:“天气好的话,明日中午我们便能到楚州,之后一路走海道,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能到藤州。滕州虽偏僻瘴疬,你去了可能会吃点苦头,可陈先生在那儿,这天底下,唯一能护得住你的人,只有他了。”
“泠烟不怕吃苦,泠烟愿意跟着陈叔叔一起生活。”
“你之前说想和我坐着说说话,现在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其实她今日下午就该回去,香辰殿大火,林穆言必然会提前醒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可她之前答应过苏泠烟要陪她聊天,她不想失约。
苏泠烟似乎想到什么,目光黯然,勉强地笑道:“我那时候真是恨不得死了才好,整天被关着,谁也见不到。所以一见到姐姐,也不作他想了,就只想和姐姐说说话。”
船舱内光线昏暗,映出影影绰绰的轮廓,只有苏泠烟的点点泪光闪着。
薛竹隐心下难过,无端勾起苏泠烟的痛苦回忆,她一向不擅安慰人,只能去握苏泠烟的手,重复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说这些了,你今后就恢复自由了,是如何打算的?之前与你有婚约的邢昭,你可喜欢他么?你若是喜欢他,我想个法子把他调到岭南去同你一块。”
苏泠烟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邢大哥么,他人很好,我在和乐楼的时候他总是来照顾我,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看。往后我就跟着陈先生侍奉左右,此生不想再嫁人了。”
“这也好,说起来,你去岭南可以与陈先生为伴,我还羡慕你呢!陈先生学问又好,脾气又好,人还风趣,不像苏……”
薛竹隐意识到说错话,讪讪停住。
苏泠烟轻轻笑起来,俏皮地接着她的话说道:“不像苏先生脾气又臭,架子又大。”
苏泠烟心下惘然,苏先生对她和林穆言总是不满意,每回写完策论,他总是面色铁青地给自己讲哪里还能更好,因此她对苏先生一直是畏惧多过景仰的。
不仅苏泠烟怕他,整个御史台也都怕他,生怕被他揪住札子里的一点小错破口大骂。
可就是脾气那样臭那样不讨喜的人,竟然为了阻止皇帝罢免新法,在太极殿前足足跪了两天,最后以头抢地,血溅当场。
苏泠烟叹一口气,说道:“姐姐,不瞒你说,我在刚入和乐楼的时候,还怨过我爹。我娘去世得早,他也不管我,是奶娘把我带大的,他对你们比对我还好。可我却要因为他的政见被他连累,充为官伎,这多不公平啊。”
“不过现在我也都看开了,我爹是为了新法,为了朝廷,连……他也说以后一定要施行新法的。”
“我真不希望他当皇帝,那样他要是再想抓我,就没人能管得住他了。可是他是太子,将来注定是要当皇帝的,我爹为新法而死,我还盼着他以后能够完成我爹的遗志呢。姐姐,将来你在朝廷上做官,一定要管着他,帮他推行新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