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仍带了面纱,敛眉向他二人微微颔首,一副冰清玉骨的孤高姿态。
她身量高瘦,把眉毛描粗后确实有几分男子的样子了,顾修远不动声色斟了杯酒递到嘴边,以酒杯掩住唇边的笑意。
周铭已经连着一旬来丰乐楼,和曼娘也算是熟稔,说道:“曼娘不是从来不让别人碰你的琴吗?”
周铭目光转向薛竹隐,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开口。
曼娘一愣,笑着说道:“我那是不让俗人碰,这位琴师师承名家,技艺高超,我请他弹还来不及。”
薛竹隐也愣一下,曼娘似乎不喜别人碰她的琴,那她上次来丰乐楼弹她的琴岂不是惹她不快?
虽然如此,但因为她今天并未抱琴过来,还是坐到了曼娘的琴前,弹起昨天匆匆忙忙学的酒楼新近流行的曲子。
顾修远为周铭斟一杯春见酒,薛竹隐一边弹琴一边用余光观察周铭。
周铭身上穿的是绸缎,戴的幞头上还嵌着一块玉,桌边挂着的剑更是价值千金,看起来身家雄厚。
他面色有些木然,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顾修远为他倒酒,他也毫不客气地享用,顾修远若是不给他倒,他便自己动手。他手上的筷子也没有闲着,把丰乐楼的菜点了个遍,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夹着吃,每样都剩不少。
他前面的那盘鹿掌,二两银子一盘,大补的菜,他却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似乎吃腻了的样子。
他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见一个五品官员主动为他斟酒简直无动于衷。
不过也是,他不过是负责运送马匹的纲官,并无分配马匹的权力。殿前司和马军司为了争更多的马匹天天去烦兵部,只有顾修远对他嘘寒问暖,多少有点反常。他冷淡的应对虽然称不上正常,但也并未失礼。
也许周铭对顾修远的作陪和曼娘的侍候都已经习惯了,反而对她这个初来的陌生人感兴趣,频频向她投来目光。
看她一眼,仰头喝一口酒,简直是在拿自己下酒。
顾修远给周铭夹一块鹅腿:“听说宁州寇风横行,宁州太守想必为此头痛?”
周铭夹起鹅腿便塞进嘴里,咬得满嘴都是油,咽下去才不痛不痒地接话:“宁州百姓好斗,但在太守的治理下很是安分。”
顾修远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但周铭许是觉得那块鹅腿好吃,索性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一面看她一面大嚼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唯有薛竹隐的琴声和曼娘的歌声。
一盏茶的工夫后,那盘烧鹅见空,周铭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顾修远那副不断斟酒搭话的熟络态度和殷勤模样,看起来他才是那个无名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