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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寒时节,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轻轻拍打瓦檐。

屋内并未烧炭,春雨的潮气漫进屋子里,连带着床帷、被衾也带上绵软的湿气。沉水香早已燃尽,只余香气萦绕着床帷。

薛竹隐在床上辗转多时,听到滴漏的“嘀嗒”声,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睛,头顶是看了一晚上的素色靛蓝帐子。

左右也睡不着,她叹口气,翻身下床,窸窸窣窣摸索着点亮床边灯盏。

今日休沐,椸架上挂着秋云昨晚备好的文士袍,她取下衣物抖了抖,轻手轻脚换上。

昏黄的灯光下,铜镜中映出她的身姿,革带今日系得紧了些,勾出她不堪束素的纤腰。

她皱了皱眉,将革带放松又放松,直至看不出腰身,方才满意地停下,又坐下来,简单地将头发束成男子式样。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是秋云端了脸盆巾帕供她洗漱。

薛竹隐洗漱完抬起脸来,秋云担忧地看着她:“大人今日又醒这么早,看您眼底一片乌青,昨晚又没睡好么?”

她微微点头,索然道:“春雨淅沥,难以入睡。”

秋云忍不住说:“老爷也真是的,上个休沐日您就没有休息,好不容易过了一旬又让您去林泉宫拜见长公主……”

薛竹隐打断她:“你在我面前口无遮拦些就算了,出了这个门可别乱说。”

秋云停住,低声道:“奴婢知道。”

看着薛竹隐憔悴的面色,她翻出许久未用的水粉和胭脂:“不如我给大人扑点粉,看着气色也好些。”

薛竹隐有些踌躇,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如纸,看着憔悴不已,若是她就这个样子去见母亲,也不知母亲会不会多想。

大概是不会的。

但母亲也不愿意看到她面前出现一张蜡黄枯瘦的脸。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你给我上些吧。”

上完水粉后,镜中那张脸仿佛是被洗过又晒干似的,像一张新脸一样鲜活。

薛竹隐五官本就生得优越,平日里顶着一张素脸,不饰妆束,看着像是清淡的修道之人。

一旦上妆,像是发光似的,明媚鲜妍,微蹙的眉头不显得愁苦,倒是平添几分楚楚动人,像是刻意做出来的表情。

秋云不由赞叹:“大人若是去参加那些贵女的宴会,怕是她们都要黯然失色。”

薛竹隐最近正听不得这话,板着脸训斥道:“不要胡言乱语。”

秋云为她描眉的手一顿,随即便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奴婢妄言,请大人责罚。”

薛竹隐立马反应过来,不该把自己心里的气撒在婢女身上,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下次不要再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