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羽着力于脚后跟,用力点地。肩胛两侧被牢靠地支撑住,一直等她定定地站稳,才松开。
“谢谢您,中原先生,多亏有您帮忙。”她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转头,对身旁人表达感激,“刚才是我自己太不小心,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客气,花山院小姐。”
中原中也向她微微点头。抬手一碰帽檐,微妙的橘红色便从垂下的帽链淌到手腕。
劲瘦有力的腕骨,潜藏着爆发性力量。筋肉结实,极利落,晕色流转下被光线勾勒得清晰。
“刚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好像也正巧顺路。没有多说什么,自自然然地一起往前,散步似地慢慢踏行在石板路上。他默无声息地走在外面,把最安全的内侧留给她。
……光走路,一句话也不说,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显得自己不太礼貌。
绘羽决定承担社交礼节的重任,找些无伤大雅的话头:“中原先生也是现在下班吗?”
“只是休息一下去吃饭,还不算下班,”中原中也摇头,脸容掩饰不住的疲乏,“刚刚去你们学校送一些文件,现在要赶回公司处理其他事务。”
“这样么,”绘羽附和他,感叹,“中原先生真是辛苦啊。”
情绪苍白,礼貌居多。没有感情,全是客套。
中原中也似乎认真了,翘上的唇角颇为无奈,“就是一个替人打工卖命的职员,混口饭吃,也无所谓辛不辛苦。”
这话听着,怎么一股底层社畜惨遭殴打无力反抗的柔弱味,惨兮兮的……
绘羽正搜肠刮肚地想怎么安慰安慰他,却听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看你在学校门口也辅导了学生好长时间,下班还要额外加课,当老师也挺辛苦吧。”
“这几天我偶尔会路过学校,好几次看你八点左右才从学校回家,怎么了,最近教学任务很重么?”
有些关切的意味,不多,好像只是她礼貌地问了他的情况,他也同样礼尚往来地浅问一下,实际并不甚在意。
绘羽倒乐得轻松,只用回答问题不用绞尽脑汁想别的话。她轻快地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市政府举办了一个法语演讲比赛。我有学生要参加,放学的时候会和她讨论选题和演讲稿。”
中原中也抿唇微笑,亦感叹:“看来老师这个职业也不好干啊。”
她半是打趣地眨着眼:“替人打工卖命的职员而已嘛,混口饭吃。”
&iddot;
没声了。
第一轮瞎扯结束,两人无话可讲。
沉默。
沉默。
沉默是现在的横滨人行道。
黄昏时有夜风。并肩同行,步速相当。他垂落的大衣下摆,轻轻蹭过身边人拂弄在脚踝处的裙裾。
干枯落叶被碾踩过,勾带出细微的碎裂声。
大家都没有话提及,各走各的。他揣进裤兜里、带黑色皮质手套的指尖试图掐住掌心。然而终究隔着厚实的化纤物,隔靴搔痒一样,不尽意,抑或更火上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