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里的画面随着他和她的心意千变万化, 两人看得皆是触目惊心。
当温予看到和舅舅长得一模一样的霍循喝得烂醉,站也站不稳,却在听到宫变之后挣扎着站起身, 站起来又摔倒、摔倒后又重新爬起来持着长剑蹒跚而行的时候,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碎了一样。
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所以,当她看到驸马毅然决然换上霍循的衣衫,持着长剑头也不回往外走, 公主挺着孕肚, 依依不舍地看着那道渐远的背影时,温予的鼻腔一酸。
驸马此去,必死无疑。
这一刻, 温予忽然觉得,这个结局不单单是她和霍懈北知道。安平公主和驸马本人似是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驸马应是害怕自己回头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即将临盆的孩子后,心生不舍, 不愿再离开。所以, 驸马在踏出第一步后,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看不见驸马的身影后,安平公主擦掉眼泪,有条不紊安排府里的其余人撤离后,她红着眼眶, 一手抵着后腰,一手拽着小厮近乎控制不住的霍循隐入密道。
尽管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温予看着安平公主红着眼眶却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又不得不坚强起来的模样, 也跟着红了眼眶。
尽管温予一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詹驸马被叛军当成霍循虐杀致死时, 还是因生理不适惨白了脸。
她轻轻转头,看了一眼立在身侧的霍懈北。他隐忍着, 无声站立着,却也在不经意间湿了眼尾。
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安平公主被宫变这一消息刺激得血崩产子,仍带着三分醉意的霍循抱着她的尸身无声哭泣的场面更是触目惊心。
温予看着,忽然想起之前在西州时,偶然听到的一桩轶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和帝霍循自登基后,滴酒不沾,性情大变。
想来,正是因为这场宫变,才会让霍循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不知不觉中,温予泪流满面。
霍懈北亦是如此。
她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垂着脑袋专注看着水镜,恰好一滴眼泪顺着他的鼻梁滑下,在鼻尖停留一瞬后,滴入水镜,晕起一片涟漪。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她看他的眼神比前几次要炙热很多,霍懈北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温予没料到他会忽然看过来,眉眼间的眼泪和怜惜都来不及掩去,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一眼。
温予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尤其是他眼含热泪却又朝她挤出一抹浅笑的时候。
他轻轻摇头,缓缓开口:“别担心,我没关系的。”
她忽然有点心疼他。明明他自己都要碎掉了,却还要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多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边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