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他语带愤懑,显然压抑着怒气,任谁拼得遍体鳞伤、到头来却发现从最初就走错了路,恐怕都不会舒服。

“前辈也说过,与斥念交谈、抗衡,使之消散,乃过去修心的办法。此话的意思,难道不是……”

“便是吾有心误导,”无琊子冷哼一声,“你又能如何?”

那修士哑口无言,愕然地瞪大眼,完全没料到这位画中大能竟如此霸道、不加掩饰。

无琊子扫过四周,薄唇微启,语调张狂且轻蔑:

“吾辈修士,与天争命,修道乃逐本我,怎可回避本心?”

“本座说过,斥念并非你,而失去斥念的本体,也并非你。连自我都不欲面对、无法认同的家伙,能成何事?此等修心之法,懦夫行径,吾所不齿!”

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众人不觉面露羞惭,讷讷无言。

无琊子斥完,话锋一转:

“不过,吾一言既出,自不会落空。尔等斥念心口的确有枚莲子,首个摘得者,同样可前往总卷。只是所获莲花并非并蒂。”

“而你,”她回眸瞧着傅偏楼手中的并蒂莲,眼里终于有了满意之色,慢声道,“一莲托生,你肯接纳斥念,想来,定然心志坚定、自信自悦。如此一来,吾也可放心了。”

傅偏楼听得迷惑:“前辈,这莲花是否为并蒂……其中难道有什么说法么?”

既然皆能去往总卷,目的已然达到,有什么要紧。

还有,放心,又放的是哪门子心?

无琊子不答:“把花给吾,吾送你离去。”

傅偏楼目光掠过身后,顿了顿,欠身问道:

“前辈可否稍等片刻?晚辈有位…友人,情况不太妙,望能作别一番。”

他本只是试探,态度颇为小心恭敬;这位性子高傲的画中前辈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去罢。”

“多谢前辈。”

将并蒂莲给出,傅偏楼起身利落,很快落在一个有些不省人事的青年旁边。

玄衣染血,浑身破破烂烂地倚靠着一片莲叶,瞧上去很是惨烈。

若说其他修士是追着斥念喊打喊杀,杨不悔则正相反——他的斥念状若疯癫,恨不得将本体除之而后快,哪怕本体死后自己也会跟着消逝。

而杨不悔,许是心中有愧,只求自保,不免节节败退,弄得四处是伤。

若非傅偏楼先一步结束了这场考验,还不知能否撑过这一炷香。

傅偏楼俯瞰着脚边,杨不悔不断喘息着,喉间发出破风箱般撕裂的杂音。

他面如死灰,一双眼浑浊而不见底,半分也无初来时那副清高张扬的样子,犹如随手掷于阴湿角落里的垃圾,颤抖不止。

瞧见傅偏楼,杨不悔挣扎了下,好似想爬起来。

然而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得垂下头,表达回避的态度。

毕竟是他十辈子的手下,傅偏楼非常清楚此时的对方在想什么。

无非觉得自己是看在陈不追的面子上来“关照施舍”,维系着一点摇摇欲坠的自尊不肯低头罢了。

杨不悔心高气盛,却有死穴。

戳中了,那点自尊算什么?要他做什么事都可以,当条狗都在所不惜。

——从前,傅偏楼便是抓准了这点,叫他给自己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