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沉静的眼,分明是在问他——那噩梦一般恐惧着的几世仇人,要不要亲手送上路?
心口不止是在跳,像在烧。
一股奇异的豪情涌上,傅偏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双眸熠熠生辉。
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好似他们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生死恶战,而是去赏花拂柳,全无惧色。
“来。”谢征朝他伸出手,“我们走了。”
……
准备吞食的对象消失不见,灰蛇扑了个空,回到人身,满面阴郁。
……又有什么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在暗地作祟!
他心念急转,忽而想到了一个名字——那个向他们献上血祭之阵,弱得可怜,一根手指就能碾死,除了伶牙俐齿一无是处的小妖。
小启儿!他们之外,只有这家伙知晓麒麟的存在!
他怎么敢?怎么敢!身上可是被他下了禁止的,只消一念……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灰蛇向来是睚眦必报的角儿。正要利用禁制摧毁小启儿的性命,他却愕然发觉——没有了。
他在小启儿身上种下的禁制,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妖族的禁制,一旦烙下,修为再高也绝无挣脱之法。正因如此,他才敢信任小启儿。
倘若从一开始,他就不畏禁制……
知道麒麟的蚌妖一伙、莫名翻脸的木犀、还有消失的祭品……
灰蛇终于意识到是谁在捣鬼,气得血气翻涌,目眦欲裂:“小启儿!”
背后雷声大作,他转过身,湖心波涛汹涌,已完全淹没在骇人的雷光之中。
木犀早在捆住银鱼后前去乘胜追击,天劫盯人,只对着那凤凰劈,重伤的雪鹰被揽在身后,少年一人逐渐顶不住劣势,身上添了许多道伤口,血落如焰,被木犀操纵着底下的树枝用叶片尽数接住。
那可是凤凰血,灰蛇看得眼热,却也晓得以自己的状态,此刻过去只会被木犀一并杀死。
紧紧盯着那边,他正想着如何分一杯羹,却听平白一道破空之声,细长乌剑划破木犀脖颈,只差一点就会刺穿咽喉。
没料到半路还会杀出个程咬金来,木犀豁地回首:“谁!”
只见一人长身玉立,白衣珠玉飞扬,温润眉眼在触及凤皇身上那一道道伤口时赫然冻结。
凶器入手,这柄剑时隔多年再度出鞘,煞气深厚得惊悚,一时竟令周遭的温度都冷却下来,寒意滚滚。
宣明聆从未在蔚凤眼前露出过这副冷凝神情,可他装不下去、忍不住,怒火中烧,只想将这只趁人之危的妖斩之后快。
抬剑,直指木犀,天然含笑的双眸微微眯起。没有二话,他仗剑而上。
“小师……”浑身麻痹,硬抗着天劫的蔚凤瞥见来者,恍惚了一瞬,分不清今夕何年。
下意识脱口而出,又被强行咽回去,几乎闷出一口血来。
眼前一会儿是曾经无比亲切眷恋的小师叔,一会儿是拿剑捅穿他心口的少年,一会儿又是被绑在问剑峰时,无论怎么呼唤求救,都不曾出现的过的身影。
恨吗?
他曾将最后一线留给道修的天真与信任寄望在对方身上,可那人却无比冷酷地将之斩断。
整整八十一日的煎熬,凄惨凤鸣传遍问剑谷的每一寸缝隙,宣明聆不可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