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看出他有话跟自家表弟说,也不多赖:“成,就麻烦小谢了。盘子不打紧,你也别怪你表弟……”
送走了人,谢征面上礼节性的笑意眨眼消失。他端着碗走进柴房,将东西放在木板上,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傅偏楼,声音平淡:
“不进来?”
傅偏楼在门槛上蹭了蹭脚底的泥,背着手没答话。
钱掌柜以为谢征的怒气是针对自己,他却再清楚不过——这个人其实在为他的举动生气。
因为他刚刚想用那只藏有魔的左眼,去折磨钱掌柜。
【进去呗,犹豫什么呢?】魔哼道,【你受伤他可比你紧张,一会儿指不定捧着你的手甜言蜜语,说什么“别怕,已经没事了,有我在”……呕呕呕。】
傅偏楼才不信它。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谢征的眉头越蹙越紧。
少年忽然转身,蹲到摔碎的盘子前,伸手捡起沾着尘土的小馒头就往嘴里塞。
谢征真被他气笑了。
“傅偏楼,”他冷冷道,“你该不会觉得我脾气很好吧?”
“进来,上药。”
第6章 命运
“进来,上药。”女人冷冰冰地唤道。
他眨了眨眼,依言走进有些昏暗的厢房。
这间屋子窗户靠西,只在黄昏时稍显亮堂,或许是不常透光的缘故,屋里很是沉闷,弥漫着一股浓郁混杂的香气。
傅偏楼不习惯地皱起鼻子,抽了抽想打喷嚏,但强行忍住了。
他平时不被容许踏足这里,难得的机会,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什么东西。女人不耐他慢腾腾的速度,一把将人拽到跟前。
“磨蹭什么呢废物东西,说多少遍你堂舅就快到了,顶着这张丑脸想给谁看?”
桂花发油的味道飘过,指甲不经意刮过脸颊,在本就肿起的皮肤上留下几道白印。
傅偏楼吃痛,却不敢乱动,任由女人粗鲁地将药油搓遍满脸,嘴里絮絮叨叨地骂:
“那该死玩意儿,早说人要来了人要来了,还往脸上招呼,诚心想让我在娘家面前丢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他!”
每天都要听上好几遍类似的说辞,他早已麻木,沉默得像只木偶。
女人把药瓶塞上,挥手道:“你也是,跟你爹没两样,都是上辈子欠你们,这辈子来讨债的!行了,别杵我跟前碍眼,出去自个儿玩去!”
傅偏楼心里划过一丝茫然,想到近日母亲难得心情不错,对他的态度也和缓起来,甚至还允许他进房间给他涂药……
他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扯了一下女人的袖角,低声细语:“娘……腿上,也疼。”
“腿上?”女人狐疑地往下瞟了一眼,记起昨天貌似是看见他因为抄写没做完罚跪在门口,大概膝盖磕久了。
还是前两天吃饭时,她为什么事来着?在桌下狠狠掐过两把大腿肉。小孩子皮嫩,指不定就青紫破皮了。
不过总归伤不在表面,刚刚进来时走路似乎也没问题。一念及此,她便放下心,翻了个白眼道:
“忍两天就好了,瞎嚷嚷什么呢?知道这药多贵吗?卖了你都买不起。你老子你娘是没给你口饭吃还是虐待你了,不都是你自找的,没娇气的条件就别学人家那娇气的病!”
“还有,你要敢在你堂舅眼前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眼里隐隐期待的光黯淡下去,傅偏楼低下头等她训完,才默默离开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