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得弯下腰,低头时眼中神色闪烁着晦暗,以拳抵唇连咳了几声才止息,收回手时故意往后甩了下宽大的衣袖。
他甩袖的动作十分自然连贯,俨然只是出于自己平时挥袖的习惯。
容熙咳的时候,容觉原地怔住,只是呆呆地望着容熙。
随着他刚才那一甩袖,袖中那方折叠整齐的带血帕子便顺势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再不复先前的整齐。
帕子里的斑斑血迹,就这般展露在容觉眼前。
那血还未完全干涸凝洁,洇染在荼白的帕子上依然显眼至极。
容觉看到后只觉得一阵的触目惊心,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公子,您这……”
公子的身子本就不好,若非跟着习了些武来强身健体,只怕会更弱。
如今居然还开始咳血了。
公子的身体,只怕不容乐观。
容熙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仿佛是明明藏了起来不想被人发现,却还是无意被人发现后的懊恼。
他弯着纤细的腰身,伸长手臂将那方帕子讪讪收了起来。
动作极快,依稀带着几分慌乱的颤意。
良久,容熙清了清嗓子,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其心异者当诛,念你多年苦劳,我不取你性命。
却也断不可能再留你,赐你些银钱,自行离去吧。”
说罢,他取出腰间随身携带的钱袋,搁在了桌案上。
而后默然起身,不再理会身后容觉的切切哀求,头也不回地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他没有如往常那样将背挺得笔直不摧,如孤松独立。
而是刻意放松了身子,后背弯弛,微微晃了晃,使自己的背影从后面看上去显得有几分倾颓傀俄,若玉山将崩。
在跨过门槛拐入游廊时,他还特意伸手搭扶了一下门框,就像是身子柔弱脚步虚浮,不得不借把力的样子。
容觉木讷地望着容熙的背影,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后又将目光愣愣地投向了桌案上的钱袋。
素白耐磨的锦缎,上头用银丝白线织就出秋月花鸟的图案,边缘处还有暗绣的如意纹理。
钱袋下方坠着同色的璎珞流苏,那流苏里掺了细碎的银丝,摇曳流动时在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容觉见状不禁眯了眯眼眸,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当是公子最爱惜的一个钱袋了。
几乎是从不离身的,而今却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赏给了他。
再结合上方才公子步履蹒跚,背影颓唐,还有那块带血的帕子,明明是在盛怒之下却有气无力的语气……
忽然间,容觉觉得自己挖出了许多的蛛丝马迹,而这些痕迹无一不向他彰示着公子看上去着实病得不轻。
甚至他还隐约觉得,公子似乎有些生无可恋的迹象?
公子从前备加珍爱,就连不小心沾到点灰尘脏污都要拧眉拧上许久的物件,如今却说不要就不要了,并且是弃之如敝履。
这…多么像药石无灵后心如死灰万念俱灭的样子?
要不然,这些反常之举又如何能够解释得通呢?
原本容觉心中还是颇有怨气的,并且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