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动了笔,擎等半个多月,袁兆才施施然递上一个漆封的锦盒。袁大伯父满心欢喜带回了任上,临到送礼前,他到底有些不安,拆开锦盒,打开一看,差点叫他背过气去。
里头哪有甚么花啊朵的!
那是一张钟馗伏魔图!青面獠牙的鬼怪好似要扑面而来一般,逼真得叫人不敢直视!袁大伯看一眼,就吓得连做数日噩梦,哪里还作礼送?怕不是好没讨到,反要得罪人!
这事传到京里,众人对袁兆这脾性可算有些了解,轻易不敢冒犯。
即便不清楚内情的,也知道袁兆最恨草包。
麻秆儿顺着这势头,劲儿更大了,还翻出那张白纸,得意洋洋指证清懿是个草包。
她尚在口沫横飞,白纸挥舞在空中,身后却晃荡来了一个白衣公子。
她对面的小姑娘们一瞧见来人,登时失语,眼睛都瞪圆了,只余麻秆儿尖利的嗓门扬在空中。
“……找甚么托词?连一笔都画不了,称世上也没得这般现眼的……”
“哦? ”一只手截过那张白纸,旋即是一道男声,“那也叫我见识见识 。”
麻秆儿吓得回头,见到来人,顿时蔫了,“……袁……袁公子。 ”
袁兆充耳不闻,拈着那张白纸左右翻看。
半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看向那个自打他出现,就缩到角落里的姑娘,淡淡道:“纸张平直不皱,没有墨点,坐于渠边却没叫它沾上一滴水…… ”
他这话颇有些不着四六,且只说一半,不像评画,倒像评纸。
众人面露疑惑。
清懿的心却顿时一沉,她脸上的羞怯仍在,手指却紧紧蜷缩。
她知道,袁兆看穿了她的藏拙。
作画者大多是爱画者,平日里保养书画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尤其是最为脆弱的纸张。总之,若她是个真正的庸人,绝不懂此道。
心思急转间,清懿仍垂着眸,作出惭愧的神情道, “我从前习字不曾用过这上好的宣纸,今日见着了,不免分外爱惜,叫公子见笑了。 ”
她话说得诚恳,旁人虽不明白这番对话的缘由,却已然信了她大半,那圆脸姑娘也帮腔道:“袁公子莫要怪这个姐姐,她来京里的时日不长,虽现下……才艺疏陋了些,可她如此爱惜纸张,想也是个上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