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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驰过江面,进入狭隘的水道中,再一路北上,两岸俱是崇山峻岭,美不胜收。

叶照眠脱了外袍,赤脚卷起裤管,在船尾撑船,遇见行舟的渔商,便买了些食物,找到一个炭炉,在船头升起火,煮鱼汤与焖米饭吃。

云沐没有问去哪里,渐渐地觉得,如果这一生都这么过,倒也无妨,人如浮萍一般,浪迹天涯。大千世界,人间百态,俱化为纵横错落的飞鸟,在高耸的群峦下散开,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

夜里下雨时,云沐便与叶照眠睡在船舱里头,听着外面雨点落在江上,探头去看,只见江面上白色水花万点。

风起云涌,乌云散尽之时,两人便躺在甲板上,身周是千里如镜江面,眼前则是万顷星河。

如此两日过去,第三天,云沐打了个呵欠醒来时,叶照眠已撑船靠岸,抵达群山的偏僻处,面前是一道青石板路,通往山峦尽头。

“这是什么地方?”云沐问。

叶照眠抬头仰望,沉默片刻,说:“我背你。”

“一起走吧。”云沐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叶照眠似乎有点紧张,朝云沐说。

两人沿着青石阶一路上去,青石阶日久失修,石头上满是青苔,到得峭壁前又有栈道,蜿蜒盘旋,通往山野深处。

当云沐看到一处山门时,便终于知道了叶照眠为何带他来此处了。

面前有一头巨大的石雕男子,栩栩如生,面朝山下大江与层云缭绕的中原世界。

就在石雕背后,天梯相连的尽头有一广阔的平台,平台后又有日久失修的、砖石垒砌起的楼阁。平台上十分安静,人迹罕至,爬山虎沿着平台下的万丈石垒直攀上来。山中不知岁月,仿佛悠久的时光都在这儿凝固了。

“这是你被送来练武的地方?”

“对,这里就是药王谷。”叶照眠答道,与云沐拾级而上,来到殿前,高处悬挂着摇摇欲坠的匾额,上书三枚古篆文“药王谷”。

“晚上就住这里,”叶照眠说,“因为没有传人,师傅他们平时都在不谷里,没有人烟,山里头可能还有点冷,不过我想……”

“没关系。”云沐答道,并站在殿前,伸了个懒腰,面朝外头的青山与缥缈云雾,大有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之意。

自从离开西京伊始,这是他真正脱离了一切顾虑的几天。

这一住,就是四年。

云沐消失了整整四年,音讯全无。

他隐去的十分彻底,没有任何线索能勘出蛛丝马迹,仿佛他的存在仅是出自臆想,无人提起,无人得见。

胸中的愤怒愈发激狂,与爱念渴望交织在一起,说不清哪一种更多。

追索而不得令他空虚焦燥,将全部精力投注于家族事务,用尽种种手段拓展力量,相较起过去隐然龙头掌控姑苏,现在的玉家全面控制了南方,大大小小的反抗被或明或暗的手段收伏,声威如日中天,甚至开始尝试渗入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