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霁楼忽然沉默,是这样吗?
看来世人所称佞臣也没有冤枉他,他的确是个媚主之人,知道当今圣上好书画风雅,便可着劲地收集古玩字画。
外派的几年磨练了他,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或许她也是一样。
他在宦海浮沉,为免船倾舟沉而以命相搏,她何尝不是在市井之间艰难求生呢,一箪食一瓢饮,绝不是什么圣贤书上安贫乐道的证明,而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的贫贱生活。
他忽然明白,面对她,自己又一次犯了傲慢的毛病。
就像那年周礼告诫他,要小心寡嫂,要保持距离,他想也没想,就说那是“无稽之谈”,而面对后来真正的无稽之谈——
结果证明,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周礼在科场的造诣上并不如他,却比他更早地窥见事情的端倪,或许他应该感到惭愧。
她是个活人,是他一直在刻舟求剑。
想到这儿,严霁楼放下笔,嘱咐衙门的主簿,喊来老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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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快要打烊时候。
昨天那位大户人家的管家又来了。
绿腰暗自称奇,难道他又是来买香的吗?就算是当饭吃,也不会消耗得这样快吧?
“掌柜的,我是来求您帮个忙。”
这话令绿腰摸不着头脑,她一介市井妇人,如何能帮得了他们这样贵人的忙?
“昨天从您那儿买的水沉香,我不会点,全给煮坏了,搞得家里烟熏火燎。”
绿腰原本在算账,手底下一边和人说话一边播着算盘珠子,听见这话,不自觉放下手里东西,皱起眉头。
不应该啊,她听说他是外行,第一次用香料,推荐的都是易燃易储的大众用品,应该没有什么难度才对。
绿腰想了想,恐怕是对香气不满,要退货了。
她倒也不纠缠,很慷慨地说:“那你拿过来吧,我帮你处理,退换皆可。”
“不是不是,我是想请您上门,由您来为我们府上焚香。”
绿腰瞪大眼睛,她知道有些高门大户,家里园林广阔,竹木繁盛,花草葳蕤,为了更好地表现天地自然的灵气,一般都会配备专业的焚香和调香艺人,但是叫她这个卖香的上门,却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