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 吓了一跳,来人是个小老太太, 只不过个子低得太厉害了, 再加上耷拉严重的三角眼,鹰钩鼻, 头发乱蓬蓬的堆在头顶, 简直像是一只瞎了眼的老猫头鹰。
原来是她后奶奶。
为什么说是后奶呢, 因为她爹的亲妈在她爹很小的时候就得病死掉了,后来她爷爷续娶,这位进门, 她爹便有了一个后娘, 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这么一个后奶奶。
后奶奶当时还带着个已经八岁的女儿, 后面嫁过来又生下个小儿子,绿腰她爹, 作为中间的小老二,后娘不疼,亲爹不爱,没少受气。
她爹不受喜爱,她这个丫头自然更不招待见。
“绿娘,你现在享福了嚤。”老妇板着嘴说,两颗浑浊的小眼珠不住地上下浮动,旋磨着绿腰身上的新衣裳。
这身缎面的衣裳,是绿腰特意穿回来的,她知道这家人的德性,正如小叔前几天教她的那句话,“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她娘家这一家,正是典型的小人,叫他们知道你过得不好,更要踩到你头上来。
听说话就知道了,明明知道她今年才守寡,却说她享福了,这老家伙还是这么毒。
“托您的福,我应该能活得比您长点,也不用去做谁的后妈,自然是享福的。”
绿腰也不多跟她掰扯,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她懒得再牵涉进去,她回来就一件事——叫他们把地还给她。
之前家里在河滩和后山上还有几亩地,因为沈家本来就人丁单薄,绿腰她爹又生了两个闺女,爹娘一死,家里便没有做主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后奶奶和个便宜二叔健在,幸好村长怜悯她孤弱,便替她做主把最肥的河滩地租出去,至于洼上的山地,便包给了离得比较近的她舅舅家,叫他们每年秋收按时交粮给绿腰。
谁能想到,欺负人最厉害的,往往就是所谓的亲人。
占了地不说,现在因为收租,这些人年年都闹起来,刚开始是不愿意给官府交税粮,叫绿腰自己交,后面连说好给绿腰的租子也开始拖欠了。
绿腰今年手上有了钱,也认识了一些人脉,所以想重新把地收回来,不为那几个钱,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
晚上,她一个人睡在破窑里,四面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