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红眉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少时分开,两人就好像踏上陌路,明明重新认亲,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可是经年之后的相对,大多时候却是无言,想说的太多,又无从说起,就像现在,万千雨线下,也只有一句:“好了,我走了。”
隔着雨幕,华贵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泥泞的村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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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姐姐,惆怅短暂停留,取而代之的是,绿腰终于松了一口气。
喉咙里不适愈发严重,昨天下午,自己吃湟鱼的时候,刺卡进了嗓子里。
整整一下午都坐立难安。
然后昨天晚上几乎又一夜没睡,红眉在她旁边,不停絮叨,如同一只聒噪的家鸽。
这只家鸽唯一的目的,便是呼唤她这只野麻雀,进入金丝笼。
从大官的小妾到豪门的继室,方圆百里的适婚子弟,她都如数家珍。
“城东的王乡绅家,有一个大儿子,人长得很漂亮,就是腿有点跛,耽搁到现在还没娶妻。”
“没娶妻,但是有七房小妾。”
“城南的谢家二郎,百年望族,颇有家私,老婆生娃死了,进他家当个继室,也是美事。”
“不当后娘。”
红眉啧一声,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爬起来把枕头的位置调得更舒适,又重新躺下去,“那你想干嘛?守一辈子寡?”
“不错。”
“不可能,不要看你现在是这么想,好像主意拿得稳得很,过几年,弟媳进门,你就知道眉高眼低,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你脚底下的这片地姓严,又不跟你姓沈。”
沈绿腰本来紧闭眼睛,听见这话,心里忽然浮现出小叔子穿大红袍的样子,莫名就有点好笑。
那家伙冷面冷心,看着像是要当和尚的,成亲,不知道啥时候了,就是有那么一天,也真不敢想象那样的人,怎么样和女孩子相处。
因为这事太不确定,反而带来一种缥缈的期待,很好玩似的。
雨水的反光从窗帘的罅隙处,偷偷爬进来几缕,照亮绿腰勾起的唇角。
红眉还在一旁,老和尚念经一般:“实在不行,你姐夫手底下,还有些文书啊、小兵什么的,穷是穷了点……”
话音越来越远,绿腰含着嗓子深处的鱼刺,迷糊着睡去了。
因为她想着湟鱼的美味,既而也就原谅了刺。
就像她知道红眉是为着那笔赎身的彩礼,想要还清欠自己的人情,才不停张罗,于是也就不去计较她的啰嗦。
唯一担心的一点,昨夜大雨未歇,严霁楼又重新住进柴房,那边漏雨严重,不知道会不会受寒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