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着声响,看到陈令璟的背影和旁边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身上到处都是管子,瘦得如同一根枯柴,皮肤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是稍微碰一下就会被折断似的。面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眼眶内陷,正毫无生气又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倏地,他的瞳孔放大,敏锐地察觉到门口初芒的气息,微微偏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的下一秒,男人长大了嘴巴,露出稀稀拉拉的牙齿,面目狰狞地无声笑了起来。
因为面容过度肌瘦,大幅度的面部表情在他脸上就好像是一张人皮在动,丝毫看不到任何骨头。
整个画面十分恐怖诡异,初芒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根本不敢再看男人一眼。她慌乱地从病房口出来,在走廊找了个位置暂时坐下。
站在陈令璟旁边的医生拍拍他的肩,将单子拿在手上,压低着声音示意他借一步说话,“目前总体的情况就是这样,你父亲的种种过激行为也在潜意识里透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令璟没吭声,默默听着医生最后的通判。
“他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想让我们给他一了百了。”
医生叹了口气,“他刚来我们院时,是很有救治希望的,比他痛苦、比他遭受精神折磨周期长的病人有很多,我们都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延缓病人的生命。可是像他这种执念又固执的病人,我们也实在无能为力。”
“住在重症区的其他病人,他们就好像能动的植物人一样,永远停留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分不清现实与虚镜,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你父亲,他虽然跟他们住在一块,但是会偶尔会清醒几分钟的,他知道自己躺在哪,也知道为什么要躺在这。”
医生顿了顿,“这种有意识的痛苦是很可怕的,所以他每次意识清醒的时候,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恳求我们让他不要给他打针救治了,还不如死了痛快。那天晚上他醒了,我们护士给你通了电话,也告知了这件事对吧?”
陈令璟点点头,“跟我说了。”
“嗯,总之这件事还是得你们家属来进行心理疏导,多跟他聊聊天,开导开导。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自暴自弃的心理越来越严重,厌食加上自残,哪怕靠着药物一直维持,也很难挺过今年。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潜意识是很恐怖的,再加上他的身体机能已经非常差了,可以说,如果把他身上这些管子拿掉,不到一天,他人可能就不在了。”
“而且,眼下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这个病人正处在监外执行,很多东西医院实在做不了主,你们也要多跟司法那边好好聊一聊。”
医生最后这话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希望陈令璟作为家属这边来做决定,不要让医院夹在中间为难。
再怎么耗下去,也改变不了结局。
初芒望着陈令璟的背影,好似看到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毕竟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是跟他流着同样血液的亲生父亲。
然而这一切,都要交由陈令璟一个人来做决定。
初芒顿时感到窒息,不想在这种时候出声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