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傅逸安感觉仿佛有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将他整个人都给浇透了。
时候明明是夏天,但傅逸安却只觉得冷,那股莫名的冷意透过皮肤,渗透进骨头缝里,一直钻进了灵魂深处。
傅逸安眼见到过自己的兄长曾经的那些学生们,是如何痛恨他的,也是亲眼见到过北平城的百姓们,是如何唾弃他的。
“汉奸”,“叛徒”,“卖国贼”……
种种恶毒到极致的话语,如刀子一般的扎进人的心底。
不见血的硝烟,才最是伤人。
若是兄长当真那样做了的话,倒也算不得什么,就算是被唾骂,被瞧不起,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偏偏原本的事实并不是这样!
傅逸安红着眼眶,满脸无措的注视着沈听肆。
这是兄长第二次踏上这艘商船,在周围无数国人鄙夷的目光下,和那些搜查船只的东瀛士兵们言笑晏晏。
可兄长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安稳的日子,而是为了那些反抗军们能有药品,在战场上受伤以后还能够活下来,能够保住一条命。
心底升起的秘密麻麻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几乎要将傅逸安彻底的给淹没掉。
他从来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曾经还误会过兄长,还以兄长投靠了东瀛人,放弃了傅家的继承权,而沾沾自喜过。
可兄长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
一个被几乎所有人唾弃的,一个生活在足够富贵的家庭里的,本该安安稳稳度过青少年时期,然后坐上一家之主的位子,顺带在大学里面教教书,收获无数人敬仰的人。
却在所有人都未曾看到的地方,背负着本该并不属于他的骂名,瑀瑀独行。
傅逸安不知道被兄长送去的这些药究竟可以救下多少反抗军的成员,也不知道这些药究竟是如何搜集起来的。
但他知道这一定千难万难。
可到现在为止,除了他以外,从未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过兄长的所作所为。
没有人知道他那看起来漆黑无比,恶毒异常的心脏里面,包裹着一个怎样爱国的胸怀。
兄长不说,却只偷偷的做。
众人只知道北平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傅家的长子,是一个卖国求荣的汉奸!
傅逸安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无比的煎熬,他不知道该如何透露,他已经知道了兄长所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帮一帮兄长。